“要寻仇,难道不能安排在脱困之后?”
“不能。”
坚决不改主意,玄劫主直截了当,戳破劝说的朱尊意图:“缓兵之计的手法,在我这里行不通。当初父母惨亡、道尊出事,圣龙口无一不是拖延搪塞。如若汝等大道,便是牺牲受害者的权益,去维护一个对当下有利,却犯大错、不向死难者赎罪的罪人。此等将所谓大局,凌驾受害者之上的正义,要之何用?”
“这……”
争辩并非所长,何况翳曜玄劫主理直气壮,分明自恃道义所在。朱尊瞧了眼青阳子,见他始终一言不发,也只好迟疑着按下劝词。
下一刻,赫见青阳子颔首认可,又对收万劫问询道:“可限上场者参战次数?”
“不限。胜者可连战到底,当然,也可主动退却。”
“那,吾便代为应下。”
形势比人强。如今显而易见,地冥、末日之初等的都只是一个发难的借口。再将玄劫主逼到邪魔一方,无疑对众人更为不利。
不过,青阳子应声之后,也不失过往枭雄手段反制:“孝文你既欲向吾挑战,那这第一胜的机会,便让你如何?”
“有何不可?”
无规则的一对一死斗,像是公平的规则。
但道、邪双方交手各有胜负。纵不算知根知底,大略强弱,相互总有预估。
哪怕星河殿、圣龙口不和的表象,已入收万劫的眼中。
深知青阳子城府深沉,收万劫断不会轻易相信玄劫主,以为用自己人的性命示好平白送玄劫主一胜,便能赢得星河殿一系倒戈。
因此一旦玄劫主首先入战,必将受到八部众算计,无疑得小亏一手。
明知此理,玄劫主却犹镇定无惧,霍然阔步踏出,像是并不惧怕被敌人看出虚实,气态俨然道:“你们,谁来领死?!”
“呵,竞邪之刀,最是渴饮强者性命!”
“能天?”
“难道你信不过我?你我兄弟肝胆相照。我说过,愿做你一辈子的先锋!”
“那,我只有祝你——武运昌隆。”
两壶冬月酒对饮而尽,是为践行。
早先玄劫主屡挫列御子,不必多做思虑,收万劫也能看得出,对方修为绝非凡俗。
可八部众要是畏战,那也不配称为八岐邪神麾下天邪众。何况八部众杀而不死,阿修罗王略一思忖,便决定静观其变。
而身为“八部之残”,驭能天再无示弱之理,双眼闪烁狼毒之光,拖刀燃起烽火硝烟,豪迈踏入战场:“圣龙口一脉,在苦境声名远播。我便以你的鲜血,向邪神奉献驭能天的武勇。”
“多言,道极无上!”
“破军邪狼斩!”
眸不变色,杀心已昭。玄劫主不理挑衅,甫出手即是道尊嫡式,踏斗步罡,声播四野。
掌威雷厉无匹,竟为速胜立威,提振士气。驭能天冷笑招发,不危不避,狼辰双曜诡光闪烁,选择生撼玄劫一试深浅。
刀光破煞之气,实则另怀鬼胎。不仅意在用煞气侵入玄劫主经脉压制对手实力,驭能天更是欲以邪染之气杀伤对手,予敌埋下隐患、予几决胜之机。
但是,浩浩荡荡的“道极无上”,在与煞气刀芒碰撞之时,宛若黏胶一般将刀气定在半空,不曾发出轰然爆鸣,转而以一股庞大冲力,裹带邪源倒冲而回。驭能天错愕当下战志不摇,第二刀挥动反愈见凶狠,旋即身乘虚幻狼影,即欲夺得先机抢杀。
“玄真辟道二分环!”
殊不料,竞邪王方破前式,玄劫主书生般瘦削挺拔的身子,已然趋于近前。不仅如此,竞邪王护身邪气亦被牵引,在玄劫主身外三尺逆向旋转,化作一股浑浑黑气。
令人称奇者,但见玄劫三尺之内却是昊元纯澈,顺流滑动,玄妙离合,形成黑白双重圆弧,泾渭分明。不待驭能天觑出关窍,刚正道威、浑然邪气已如阴阳双鱼,跟着玄劫主云手推纳,化归不分彼此的浑圆气劲,刚柔相济逆折撞向竞邪王骨椎。
匆促间,竞邪王急将飞星传恨置于胸前,却不敌雄力双重爆发。错判对手实力,身后地裂千尺,驭能天仍未卸劲完全,握刀之手颤颤复紧,已跟不上随后连环上乘之招。
“你不比魔魁,更远不是八岐邪神。八部众的少许邪染,尚不及血烙魔气。三教主当初被魔染折磨数百载,苦研血烙终有所得。吾为道尊嫡传,岂有中招之理?”
既破不了邪神邪气,那便空尘不染、不沾分毫。
异曲同工避邪氛,“二分环”伤人出乎意表,玄劫冷蔑一声,嫉恶如仇趋于酷厉,天罡幻诀叠影成幻,瞬眼欺近生死搏杀。
招式、邪源、根基,全未取得优势,逼使伤虎更狂。竞邪王刀柄疾运,天煞狼辰斩、八神刀接连而出,反被玄劫一一拆解。安步当车逼至十丈之距,玄劫主猛然深吸一口气,方圆气温骤然速降,下一招更令青阳子、紫阳子记忆犹新。
“并非冰栓摄元,而是完整的三世冰封?!”
“你我皆有破法。可,一人之力,掌握三世道君合招,足见修为。得吾等亦不知晓的二分环,孝文拥有神仙图,号称道尊嫡系,果非虚言。”
“青阳,对于你、我,血阳子,倒不知是幸是忧了。”
“三世冰封”曾大败“六阳玄火”。纵使今非昔比,武艺超凡,六阳不用特别在意这一招。青阳子终究得位不正,对于当初圣龙口、星河殿秘辛知之不详。紫阳子温吞开口,骤生忧虑,也是情理之中。
而名正言顺的嫡传乱世狂刀,乃是带艺受道尊点拨,还不如青阳子师兄弟清楚更多。至于退隐多年的玄真君、天真君,与道尊几无牵扯,自然亦远谈不上了解。
青阳子沉思少顷,只得平静应道:“大哥认为,我胜算几何?”
“不出道皇极式,你我皆无赢面。”
“出,也不足四分。”
“嗯。”
虽说玄劫主牢牢压制竞邪王,显现出超群实力,还将道尊秘学一一使来。青阳子、紫阳子心知肚明,神仙图、镇煞鞭,配合玄劫主自身武学,方才更见孝文底力真章。
有鉴于此,青阳子甚至对“天地根”都并未十分上心。
眼下就算雷霆速杀驭能天,玄劫主却必将耗费过量的元功,反而有些得不偿失。但留了武艺底牌,接下来又非玄劫主续战。有一段时间休息恢复,他已足够缓过气来。
看似简单的第一战,别含机巧算计。
如此一来,青阳子也思虑分明:孝文心性纵有扭曲,战术谋策仍非浅薄!
一念至斯,场上生死渐已明朗。
约定在前,收万劫见驭能天落入绝对下风,却也唯有强自冷静。
困身冰峰中的竞邪王,试图殊死一搏玉石俱焚,玄劫主确如青阳子猜测大耗真元,使出道教镇教名招“天地根”,极式之威摧枯拉朽,横扫千军,将驭能天身躯连同巨大冰峰,炸成漫天晶莹粉屑,连给他发出“恨”声的机会都不留。
不过,就在驭能天落败身死之际,与邪源密不可分的双曜之力,此刻已如流星划过长空,直冲向肖流光、恨吾峰二人。
同根之气无从避让,却见小刀早有提防,立足原地不移,利用空间忍法,将碧玉葫凭空化现,在肖流光面前将葫口对准双曜。
眨眼顷刻,驭能天邪魂骤觉强大吸力,始终胶着不放,竟当场舍弃双曜,任其冲入葫芦,仅留邪魂挟邪元弃卒保车,电光一闪没入恨吾峰躯体。
“大峰!”
“剑子仙迹,你要背约?”
肖流光惊呼甫出,震天一掌已在剑子、收万劫两人间迸发浩瀚气浪。一招不胜,阿修罗王意不在杀,借力打力旋身一让,立将精神恍惚的恨吾峰带回己方阵营,接着高亢反问道:“我未战中施救竞邪王,你们也不该阻止双曜回归。”
“竞邪王的策魂当是盘外招。”
“那是他自己的能力。他若能绝境重生,当与玄劫主再续一场决战,由不得他人干涉。”
“罢,邪者总有诡辩之词。肖壮士……恨壮士一时尚不会被策王,你先稍安勿躁。”
刹那之争,不认死,不服生,难分孰是孰非。但对邪魂策王,剑子仙迹知晓该加强提防,拂尘一扬安抚肖流光后,漠然看着收万劫道:“第一场由道门出战,第二场该由你们了。”
“好说。”
刚经历失去兄弟的苦痛,收万劫妖异长眉却不见愁色,似笑非笑地从容作答。
“第二场,我们派出旗主燕十六。”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