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简玘的屋中出来,何歇歇思绪飘浮,叹了口气。
简玘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他才与她的妹妹一般大,便已失去为他遮风挡雨的羽翼,人生中每一次的绝望,茫然,痛苦,无奈都是他自己走过来的。他踏过五湖四海,经历过生离死别,或许,命运不公与这个少年吧,把一切苦难都给了他。
她撑着简玘给她的油纸扇,一步一步走入雨帘中。
不论如何,简玘终是信了她,也不枉她的苦口婆心。
又是骑马奔波了三天,这何歇歇不会是从马背上长大的吧,这么能跑,来来回回的也不嫌累。
这次她所到的地方,竟是汉朝首都,长安。
长安的市场是热闹非凡,车水马龙。何歇歇从南市入了城,首先进了一间衣铺买了一件宝蓝色昙花水丝杭锦裙和几支珠钗,笨笨的打扮一番总算能看了。然后雇了一辆马车,入了何府。原来她当真是当朝宰相的嫡女。
她下了马车径直向里面走去,门旁侍卫并未拦下,可见她这么出去也不是一两次了。这何家到真是家大业大,但何老宰相想来也是在官场混迹几百年的老狐狸了,知道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什么好东西可都不能往外露。所以门口基本没什么排场,除了挂着何府二字和有几个侍卫外,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不过进了园里可就不一样了,门口的排场叫素净,门里的排场叫腐败!当然,我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神仙了,见过的好东西比平常人吃过的饭还多,这着实不算什么。
何歇歇穿过花园,向里走去。这何府的路也是奇了,不用玉石,也不用鹅卵石,只是用纹路极好的雨花石。雨花石个个晶莹,虽有破损,但阳光一照便光彩夺目。再配上这花园典雅别致的风景,赏心悦目,独具一格。
何歇歇沿小路徐徐走进一个小院。小院坐落在一座假山之前,假山上一股清泉缓缓流下,泉声如银铃般叮咚作响,泉水则细腻如月光下的紧密布匹。院子内种着一片竹林,大片的翠竹下错错落落生长着许多刚刚冒芽的小竹笋,看着清脆可爱;被这竹林一衬托,院内的建筑倒是有些玲珑娇小了。
她大步大步走入屋内大门,见屋内并没有丫头,也不着急,便手支着脑袋,慢慢睡着了。
檀香若有若无的不知从处渗透进来,淡淡的香气一如那门外的竹子清香,颇有禅意。我一怔,随即看到一妙龄女子盈盈立在门口,年龄不过二十一二。穿着淡蓝色水袖莲花白丝服,仿若雨后西湖一般。女子云簮垂发,一支璎珞玛瑙蝶翼簪漫不经心的插在一旁。身份非凡。
女子看到何歇歇面色一惊,招手换来一个小婢女,低声吩咐几句。小婢女受宠若惊,连忙去办了。女子稍稍敛容,上前两步轻轻拍了拍何歇歇。
何歇歇微微转醒,睡眼朦胧,一看便知是刚入睡便被叫起。她模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瑶扇。”
瑶扇慢慢将她扶起,伸手倒了一杯茶,含笑道“小姐一看便是劳苦奔波回来,竟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瑶扇已备好了冰凉瓜果,在夏日里品尝,最最清凉解渴了。”
何歇歇“嗯”了一声,略微清醒,问道“阿爹可知我回来了?”
“您回来的急,又没有告知任何人,甭说老爷了,连瑶扇的不知您回来。”
何歇歇微微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又问道“二小姐最近怎么样,有没有惹出什么是非来?
瑶扇侧立一旁,悄声道“没有,但二小姐可整日的想着小姐,盼小姐回来。”
何歇歇揉头,好笑道:“真是长不大。”
炙热的阳光从窗口斜斜洒进来,映射在连苏织锦软毯上,屋内添了几分暖意,檀木桌上的茶却一分一分的凉了下来。
何歇歇笑笑,纤手慢悠悠拿起一块西瓜,放入口中。果盘是瑶扇之前吩咐过的,将瓜果放入铺有碎冰的托盘里,并均匀切成方块一层层摆起来,形成宝塔装。三层西瓜。两层蜜瓜,夏日时来上一块,当真让人拍手称妙,心旷神怡。
何歇歇似乎也颇为享受,所以那一盘瓜果,竟不消一炷香,便吃了个精光。
瑶扇慢慢看着她,笑道“看小姐吃得这么快,初扇不仅想起了二小姐,她也是很爱吃冰镇瓜果的。”
何歇歇道:“我不在府中的时日,你可万要看好她,不要让她贪吃了这些东西,对她身体不好。”
瑶扇俯身称诺。
暖风细细的吹进来,如山间蜿蜒的小溪般丝丝入扣。宝蓝的一角被微微吹起,何歇歇又有了一丝困意。她打了一个哈气,懒懒道:“瑶扇,你去外面守着,我要去眯一会,待阿爹回府时,叫我起来。”
瑶扇低低的“嗯”了一声,行礼告退。何歇歇伸伸懒腰,脱去在衣铺上随意挑的宝蓝色昙花水丝杭锦裙,伸手拔下一直用来挽发的叶青翡翠玉莲雕花簪,翡翠所雕的花瓣上一根细金线垂落,连着一朵小巧的青莲和几点盛雪白珠。三千青丝刚刚及腰,两鬓秀发稍稍弯曲,勾勒出一张清雅的面孔。
她随意整理了玉簪和少许珠花,轻轻上床,进入梦乡。
瑰色曼陀轻纱帐盈盈起落,仿若那堇色青樱花流年锦被下的女子起伏的梦境,卿本佳人。
我定了许久,思绪飘浮,叹了口气。檀木香,定心静气。懂得欣赏这种气味的人,定是经历过大波大浪,明晰世间中的人情冷暖。我望着纱帐中的女子。何歇歇,你是否有一颗檀木制成的心?叶致,是那个闯入,并打破你檀香心思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