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画确实是假的,造假的人还活着,而且还是一位性格执拗的人物。跟那位大官是亲属关系,最喜欢的就是临摹画作,临摹出的画作足以以假乱真,以至于画作原本的主人都认不出来。这幅画是他借去临摹的,还画的时候还了假的,没有一个认出来的。
王品秋把画送回去的时候,对方一脸错愕,不敢相信这幅画真是假的,直到她当众把画中的缺陷一一点明,对方才明白怎么回事。
“假的,竟然是假的。”那人憋的老脸通红,说,“去,给我把小磊拎过来,这是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小磊姓夏,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他爱艺术不爱金钱,做事常常走在法律的边缘。派人去找他的时候,还生出一番波折。夏磊以为事发,仓皇而逃,被派去的人碍于他的身份,不敢穷追不舍。只把他的画作全都拿回来,交给王品秋。
王品秋则欣赏那人的本事,说:“我要的是人,你拿画给我干嘛?”随即她发现,那幅画里竟然有一幅极为眼熟,“这幅画,不是前几天被拍卖的那一幅吗,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没有人可以给她一个确切的答案,她本人也不知如何分辨。只好把画都收好,打算带回去交给胡途。
那位大官小心翼翼的问:“那夏磊呢?”毕竟是他的亲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他是个人才。”王品秋说,“赶紧把他找来给我送过去,记得,送到我的工作室,不要送家里。”
人才二字,让人十分安心。这说明,她并没有计较送假画的事,而且,这对夏磊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夏磊这个人太有性格了,要是送过去,指不定哪天就要得罪人。可是,王品秋明确的要求了,不送又不行,只有抱着最好的打算,暗自祈祷了。
果不其然,送去的第一天,夏磊就说:“我喜欢为自己工作,喜欢自由自在。不过,如果你能分辨出我那些画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当然是可以满足你的一些要求。”
因为没有见到人,胡途还没有抽时间看那些画,王品秋哪里分辨得出真假,不过她有她的法子。她说:“是吗,那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夏磊说:“我知道,你想收买我,让我为你工作。”
王品秋说:“你这么有自信?你喜欢自由自在是吧,可是你伪造画作,分明就是触犯了法律,我倒是更喜欢把你这种人关进监狱里去。”
“你不会。”夏磊说,“怎么说我也是个人才,在模仿画作这件事上,没有人比我更强。把我关进监狱,实在是暴殄天物。”
王品秋的手指在桌子上敲着,说:“可是你不愿意为我工作,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恼羞成怒呢?把你关进监狱是一个选项,在没有更好的选项之前,让你进去体验一下生活也不错。”
夏磊说:“你在威胁我!你这样做,我是不会心甘情愿为你工作的。”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似乎也担心王品秋真的恼羞成怒,他说,“我知道是谁分辨出我画作的真伪,这样,我可以为他工作。”
王品秋摇了摇头,说:“不行。何况他比你更厉害,所以根本用不着你,只有跟着我,你的才能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夏磊自视甚高,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在临摹画作上超过他,他说:“这不可能。在别的方面我不敢说,但是在临摹上,我可以做到极致。他可以分辨出我画作的真伪,但是不可能临摹出来。”
于是,王品秋回去,但是她并没有跟胡途说临摹的事,只是说夏磊被她收进工作室了,帮助她做一些设计工作。然后过了半个月,她找了一幅齐白石的真迹,拿给了夏磊,说:“看,这就是他临摹出来的。”
既然是真画,怎么可能挑出毛病来,可夏磊到底是个执拗的人,拿着画一个劲儿的瞅,瞅了半个月,眼睛都快瞎了,还是说:“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呢?”
最后他只得承认,他在分辨画作的真假上,达不到胡途的那个程度,于是认输了。
就这样,王品秋收下这一员大将。盖棺定论之后,她才把这一切一五一十的说给胡途听,然后问:“我厉害吧?”
胡途对她比出大拇指,说:“厉害,你真厉害。”
王品秋又说:“那你可不能戳穿我。其实这个人很有天分,只是模仿其他人的画作,实在是暴殄天物,我希望能在我的带领下,让他创作一些属于他自己的画作。”
胡途以前也想做这些事,后来因为别的事情占据了他太多时间,以至于他总是要到处跑,没有办法把那些真正有才华的人都挖掘出来,有人能替他做这件事,可以达成他想要的结果,就很好。他赞许且支持的说,“那你就去做,不过注意点底线,做他喜欢的是,也要做正确的事。”
王品秋说:“你也是呀。做正确的事,尽量少流点血。和平年代不容易,我们要珍惜。”她喜欢冒险,但是绝对不喜欢以生命为代价冒险,所以她不喜欢战争,不喜欢看到流血的场面。尤其想到这些鲜血,有一些因她而流,就更不舒服了。
胡途点了点头,说:“有危险的时候,我会想办法给他们传递消息的。不过你得明白,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渺小的,我改变不了所有的事情。”
事实上,只要他选择不去改变那个源头——不把奥兰多根除掉——接下来的很多事,即使他全力地去改变,也改不了太多。但是,奥兰多虽然可恶,但是要把他消灭,对胡途来说却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会重新吸引大家的目光,要想尽办法编更多的故事,还有可能失去自由。
但是最最重要的,还是来自心里更深层的隐秘,奥兰多算是他的同类,消灭了奥兰多,他就又是孤独的一个了。
既然,他已经抓住了奥兰多的命门,那就不着急,就等到真正需要出手的时候,乃至于不得不出手的时候,再解决掉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