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泽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向静安区那位街道物业管理大妈打听到了陆依曼搬家的消息。
“好像是听说去国外啦。”
大妈一句话让吴泽的一个心房直接逃到了国外去。
国外是哪里?这样大的一个地球中国以外的地方都叫做国外。吴泽明白过来陆依曼是在故意躲他。
这五年来,吴泽的前妻如愿以偿地让他净身出户,分到了一大笔钱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吴秀秀的病情却因为没有人照料急转直下,没过半年就撒手人寰了。她临终前都没能见上正在拉维斯执行撤侨任务的吴泽一面,直到后来吴泽回国,才听人说老太太弥留之际一直在念叨着吴泽的名字,说要他无论如何给吴家留个后。吴泽当然不知道他已经有一个女儿了,但是他听了母亲的遗言也只能叹气,那个答应他生个女儿的人已经逃到无边无界的国外去了,他要如何才能带着一颗残缺的心脏重新寻找一个能答应他生孩子的女人呢?于是吴泽简单地料理完母亲的后事,主动请缨长期驻守拉维斯。他突然明白了陆依曼的想法,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牵挂的人了,倒不如离开这里去拉维斯,起码在那里吴泽不会看见一草一木都回想起陆依曼的影子。
令他没想到的是猎豹特别突击队的全体队员都跟随他主动请缨来到了拉维斯。谢磊被吴泽盯得心里发毛,嘿嘿地笑着说大家不是都发过誓要同生共死报效祖国吗?都不在一处住着,哪来的同生共死?再说了,我媳妇儿还在拉维斯等着我呢,嘿嘿嘿嘿。
其实吴泽来拉维斯驻守是有私心的,他总觉得有一天自己那缺失的心房也会回到拉维斯。这里是他和她经历生死修成正果的地方,她一定会来的。
可是这已经是猎豹特别突击队在拉维斯驻守的第五个年头了,那块熟悉的营地旁边已经立起了一块白色的石碑,吴泽的肩章也由两杠一星升到了两杠三星,就连谢磊都已经和老板娘生下了三个孩子,陆依曼还是没有出现。
“尊敬的乘客,我们的航班即将抵达拉维斯首都国际机场,请您收好小桌板,打开遮光板......”
甜美的女声在机舱内回响,陆依曼睁开眼睛升了个懒腰,推醒身边的吴囡囡。
“南希啊,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发生,一定要记得找军人,好吗?”陆依曼推着行李走出熙熙攘攘的机场,一边叮嘱着还没睡醒的女儿,“这里和家里不一样,这里的警察不能帮助我们的,所以一定要找穿军装的军人,而且一定要找到中国的军人,知道吗?只有中国的军人会保护我们的安全的。南希,回答妈妈,中国的国旗是什么样子的?”
“红色的,有五颗黄颜色的星星。”吴囡囡快要被陆依曼烦死了,她当自己是傻子吗?每次都要重复问一遍中国的国旗样子。
“嗯,南希真棒!”陆依曼叫来一辆计程车,和吴囡囡钻了进去,“麻烦去使馆路的酒店。”陆依曼递给司机一个地址,那是她预定好的酒店,离中国大使馆很近,治安相对有保障一些。“南希,告诉妈妈,如果你一个人找到了中国军人,你应该怎么说话?”
“讲中文。”吴囡囡打了个哈欠,“告诉他们我的名字和妈咪的名字,然后说我走丢了,需要帮助。”吴囡囡觉得自己的妈妈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了,这点常识都没有,她还怎么在幼儿园混了!
陆依曼听见女儿逻辑清楚地回答自己的问题,这才放下心来,她摸了摸吴囡囡的头,把她搂在怀里。
二十五岁的陆依曼,已经俨然一副三十多岁黄脸婆的说话方式了。这几年在她脸上刻上的时光印记,除了被吴囡囡气出来的眼角细纹,还有眉宇间的沉淀和眼神中的故事,还有她怎么想办法都消不掉的一点点妊娠纹。
母女二人在酒店里安顿下来之后陆依曼就带着吴囡囡来到了拉维斯最大的野生动物园,她答应吴囡囡要带她看大象和狮子,这个许了一年多的诺言总算是实现了。吴囡囡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非洲象和非洲狮,她坐在观光车里紧紧地抱着陆依曼,既兴奋又害怕,总担心车窗外的狮子会不会扑过来伤了她和妈咪。
其实陆依曼并不是个慈祥的母亲,她从来都不会对吴囡囡言听计从。虽然说陆依曼秉信着不打不骂的教育原则,她想要把吴囡囡缺失的那份父爱弥补回来,但陆依曼绝对不会容忍吴囡囡任性妄为。她不在意吴囡囡的成绩,但却严格要求她为人处世的礼节;她从来不会抵制吴囡囡天马行空的在墙壁上乱涂鸦,但却一直要求她学习毛笔书法......吴囡囡其实也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孩,她从邻居阿蒙哥哥那里学到了许多知识,有些是好的,比如吴囡囡知道妈妈一个人抚养自己不容易;有些就有点令人头大了。但吴囡囡最爱的人绝对是陆依曼,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就和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还时不时地到处奔波。吴囡囡从阿蒙哥哥那里听说了有关妈妈的故事,她知道自己是有爸爸的,只不过爸爸犯了错误,妈妈在惩罚他。所以吴囡囡每年圣诞节许的愿望都是希望妈妈能够原谅爸爸,希望自己能够快点再快一点见到爸爸。
此时此刻兴奋地像只小鸟一样的吴囡囡正捧着爆米花坐在动物园的电影院里观看一部非洲象的纪录片,待会儿她还要和妈妈坐船去海上玩。吴囡囡是在意大利海边长大的不错,但妈妈说这里的海水是世界上顶好顶好的蓝,妈妈还说她们可以在沙滩上露营,晚上吃烧烤玩......
吴囡囡最喜欢妈妈了!她爱死这趟旅行了!
陆依曼抱着吃饱喝足看够非洲象的吴囡囡乘上了前往海滩的渡船。她从来没有乘船前往过那里,以前每一次都是拉美西斯开着那辆红色的法拉利带着她走过海滨高速。陆依曼可没有钱买法拉利,她靠着在意大利的一个论坛上推荐中国旅游攻略谋生,国内她还经营着一家民宿,每个月收收租金,虽说日子倒也不愁吃穿,但法拉利这种东西是陆依曼想都不曾想过的。
下了船后还需要步行一段路程才能到达拉美西斯的那片秘密沙滩,吴囡囡不愿意走路,陆依曼只好把用来装帐篷的背包挂在她身上,然后抱起女儿一浅一深地慢慢在沙滩上前进着。由于这本来就是一片秘密沙滩,没有游客,所以干净的沙滩上只留下了陆依曼一个人的脚印。今天的拉维斯同样是一个明媚的艳阳天,带着点咸湿的海风吹乱了陆依曼的长发,沙滩上白色的小贝壳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南希你听过《外婆的澎湖湾》吗?”陆依曼突然问道。
“那是什么?”吴囡囡也盯着妈妈留下的脚印觉得有趣。
“是一首儿歌。”陆依曼停下来拂去吴囡囡脸上的沙子,然后亲了亲她的小脸蛋,继续抱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慢慢踩在细软的沙滩上前进。
这场景好看极了。阳光照耀着这片静谧的沙滩只能听见远处椰树林宽大的叶片带起若有若无哗啦啦的风声,海浪很温柔的一波又一波被推到沙滩上来化作泡沫。陆依曼和吴囡囡穿着白色的亲自装连衣裙,两个人又都戴着刚买的遮阳帽,海风吹起母女二人的头发,一大一小两个白色的身影抱在一起,淡淡地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