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拉练回来吴中队就感冒了。
正巧这段时间吴泽把那六位特战队员放出去进行野外生存训练,看不见他们虽说心里空落落的,但吴泽好歹可以静心养病了。
三天前吴泽拖着嘶哑的嗓子连夜带他们来到营地的野外求生训练场,这六名特战队员都被蒙了眼睛,像战俘一样排排坐在卡车里。等到吴泽把规则一说完,六名队员就以大无畏的精神钻进了丛林。这三天吴泽和福娃班长日以继夜地待在监控中心轮番值守着野外求生训练场的摄像头。
陆依曼是当晚最后一个进入训练场的队员。吴泽给他们的装备只有一个指北针、一把军用手电、一把军用匕首和必要的绷带药品,陆依曼却聪明至极,她一路用手电照着土壤上其他五位队员留下的脚印很快迷失在了丛林里。
吴泽给他们五天的时间,必须在这五天之内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徒步回到营区。已经第三天了,陆依曼在这片丛林里做的记号不下数百个,她按照指北针寻摸的路径也越来越偏僻。
“该死的吴泽,我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喝干他的血!”陆依曼用匕首胡乱挥舞着砍倒带有荆棘的树枝为自己开路。她有些渴了,想顺着土壤的湿度找点儿水喝。可是这土壤倒是越来越湿润,水洼却一个也没见着,陆依曼还把自己困在了布满倒刺的灌木丛里。她的衣服裤子被拉了好几道口子,指甲缝里混着深红的血迹和泥土,脸上也被挂了好几道火辣辣的口子。陆依曼一直低着头费力应付着那些灌木丛,忽然感到眼前开朗起来,她猛地一抬头,居然看见了一片黄澄澄的油菜花!
“这种鬼地方也会有人种油菜花?”陆依曼扯下挂在衣服上的倒刺兴奋地说。不过令她兴奋的倒不是油菜花,而是油菜花下方是一弯清澈的池塘。“我就说一定会有水源的吧!”陆依曼兴奋地敲敲脑袋。
陆依曼对油菜花倒是有一点记忆。很小的时候父亲难得休假三天,他们一家人便去青海湖旅游。一路上陆依曼的妈妈都在念叨着青海湖的万亩油菜花,想来她应该是很喜欢油菜花了。可是那时才三岁的陆依曼却被柴达木盆地的高原反应折磨得不轻,真正到达青海湖时陆依曼也只是难受地倚在车里看着那万亩油菜花和她妈妈。时间久了,陆依曼渐渐记不清妈妈的模样了,只在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背影穿梭在油菜花海中。
“也不知道为啥老妈喜欢这种廉价的花。”虽然嘴上这么说,可陆依曼还是摘下了一朵捏在手里。每年祭祀母亲的时候她总会带上一束油菜花,旁人不理解也没关系,可任凭陆依曼怎么生气怎么闹脾气,她爸爸就是不肯到殡仪馆看一眼妈妈的墓碑。
陆依曼打算穿过油菜花到池塘边取点水喝,刚一抬脚——陆依曼没料到这片油菜花地居然有那么高一个田埂——她一脚踩空摔了下去连滚带爬地翻进油菜花里。
......
“哎你快点儿!我要坚持不住了!”谢大鸟朝峭壁上方乐呵呵的卫生员喊到。
“来了来了,别急啊!”卫生员故意放慢脚步蹲在峭壁边缘看着谢磊,“叫爸爸,叫我爸爸我就把绳子扔给你。”
“你,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谢大鸟两只手紧紧扣住峭壁的石缝,生怕一不留神摔下去,他回头看了看峭壁下方,“哎哎,老陈你快点!我要撑不住了!”
“放心,这高度顶多二十米,摔不死的。”卫生员手上拿着准备扔给谢磊的麻绳,“老谢,不是兄弟我不帮你,可那变态老吴说了不能帮助他人,我帮了你我也惨啊!你说是吧?”
“你惨个屁啊!你有我惨吗?”谢磊急地额头青筋都爆出来,“还是不是兄弟啊?老陈,你倒是快把绳子扔下来啊!快点!”
“你得让我想想啊......”卫生员故作沉思,“这片林子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万一我救你被变态老吴发现了,那咋办?”
“你你你,还能咋办啊,最多开除军籍。”谢磊又努力向上爬了爬,“你被开了我养你;咱俩一起被开除我就搬砖头养你,行了吧!”
“你养我?”卫生员神情严肃了起来,“你能养我一辈子啊?”
“怎么不能!”谢磊低着头努力找一块能放脚的石头,“我养你,我还给你介绍媳妇,给你准备嫁妆!”
“嘁!你以为嫁女儿呢?我告诉你这种时候你还想占我便宜,你看我救不救你!”说着卫生员假意晃了晃绳子,却立刻收了回来。可谢磊刚好抬起头以为绳子来了,便松开一只手去抓,可没想到抓了个空,一时间重心不稳整个人突然仰倒过去。
“老谢!”
卫生员也没想到会出意外,大吼一声拽住绳子毫不犹豫跳下来在空中狠命一扑。
“谢磊你疯啦!”卫生员难得大吼。
“你才疯了!”谢磊也大吼,“老子差点没命!”
“别说话抓紧我!我带你上去。”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卫生员突然间严肃起来,一只手死死拉住谢大鸟,靠单臂一点一点朝峭壁上方挪动。
营区监控室内的吴泽一秒不差地看到了这一幕。
“吴中队,他们俩犯规了。”福娃班长提醒道,“要不要我去把他们抓回来?”
“......”吴泽必杀技:沉默,“等他们自己回来再说。”
“吴中队,这边也有情况!”福娃班长继续召唤吴泽,“黄景行和周瑜也犯规了。黄景行给受伤的周瑜包扎。”
“......”吴泽继续沉默。他没有想到一向遵守规矩的黄景行也会犯规,可是吴泽实在舍不得黄景行,他没说话,默默地给他俩一次改过的机会。
陆依曼好不容易跳出油菜花地,她的脚崴了走不动路,便只好单腿跳出油菜花。
“是哪个杀千刀的给油菜花设了那么高一个田坎!是谁!出来说话!”陆依曼朝空气大声嚷嚷。
“那边是哪位同志?”
一个似曾相识的脸庞。
陆依曼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送自己来到特种部队的司机吗?陆依曼知道这人是他爸的文秘,既然他在那就说明......真巧,小陆遇见老陆了。
“你怎么在这儿?”陆依曼没好气地问到。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陆建勋师长抖了抖手里的鱼竿,嘲笑陆依曼连钓鱼都瞧不出来。
陆依曼偏过脸看了一眼这个小池塘,水浅得一眼便能看见底,连鱼苗儿都没有一条,也不知道陆师长在钓什么鱼。“你以为自己是姜太公吗?”陆依曼坐了下来脱下鞋子揉着脚踝。
“姜太公起码能钓到周文王,我想要的东西这儿可没有。”陆师长放下鱼竿抬起他女儿的脚。
“疼!”陆依曼一脚蹬在师长脸上。
“小张,把我的药包拿来。我记得那里面还剩了点红花油。”陆师长没理会小陆同志,直接吩咐那位司机。
“野外生存训练......就是走再多山路也不至于脚崴,你这是怎么回事啊?”
“有个杀千刀的人给一片油菜花设了那么高一个田坎,我踩空了。”陆依曼在父亲面前也不觉得丢人,直接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嚯,是吗?”陆师长接过红花油细心地给陆依曼上药,“那你知道这片油菜花是我种的吗?那个杀千刀的人就是我。”
“你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要给油菜花建那么高的坎?”陆依曼气急败坏又踹了陆师长一脚,“难不成炊事班就是用这些油菜花炼油的?可就这点儿数量也不够啊!”
监控室内吴中队和福娃班长面面相觑,谁也没有想到陆师长会突然造访特种大队的野外训练场。
“吴,吴中队,她......这算犯规吗?”福娃班长一脸难看地看着吴泽。
啪!吴泽气地将拿在手里的钢笔直接扔在了地上:“算!”,他恶狠狠地吐出这个字。他不知道这个陆依曼是怎么认识师长的,但在吴中队心中师长就像父亲一样不可亵渎。现在轮到师长给陆依曼受伤的脚上红花油?吴泽感觉师长被一个臭鼻涕虫给黏上了。
“那......去抓她吗?”福娃班长偷偷瞥一眼吴泽,被他的脸色吓得赶紧正襟危坐。
“你去。”
“啊?我?”福娃班长缩成一团,“哎哟吴中队您就别难为我了。我觉得这事儿啊,只能您亲自去......”
“我亲自去?”吴泽转过头来狠狠拍了一下福娃班长的头顶,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
谁都知道猎豹特种大队二中队的队长吴泽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林大队长和陆师长,前一个人能够不动一根手指头就把吴泽说得心服口服;后一位更厉害,三拳两脚就把吴泽收拾的服服帖帖不说,讲道理绕圈子更是比大队长还厉害!任凭谁站在吴泽面前,他都乖顺的像是亲儿子。这陆依曼也是,遇见谁不好偏偏遇见陆师长,要是换做其他任何人吴泽肯定二话不说就发动吉普车去将陆依曼捉拿归案了,可是偏这人就是师长大人!吴泽拖着下巴紧盯着监控视频,他到要看看陆依曼是怎么在师长手里栽跟头的。整个特种大队都知道吴泽年少老成都是受师长影响,据说他还是新兵蛋子的时候被师长狠狠捶了一番,也不知道师长给吴泽说了些什么,从那以后吴泽就不再撒野了。他处处学师长为人处世,愣是从一个年少轻狂的愣头青变成了个不苟言笑的中校同志。陆依曼很招这种性格的人讨厌,吴泽自然最清楚,所以他倒也很期待比他更加严肃的师长是怎么收拾这个小列兵的。
“哎你轻点儿!”陆依曼不满地嘟囔着。她一方面理所应当地享受着父亲的关怀,另一方面心里在暗暗打鼓。变态老吴说过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帮助,而且他说这片林子里到处都是监控摄像,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发现这件事。“哎呀算了算了你别揉了。”陆依曼不耐烦地推开陆师长,“要是被那个变态看见,我又没有好果子吃。”
“怎么?什么变态?”陆师长不解。
“吴泽,他是我们队长。啧,说了你也不认识。那变态老吴不准我们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否则回到营地他又要变着法子折磨我。”陆依曼边说边穿鞋。
吴泽?这名字陆师长太熟悉了啊!这不就是那个混小子嘛。陆师长禁不住笑出来:“怎么,你害怕他?不可能吧......把我这个师长都收拾的没话说的列兵陆依曼居然也怕一个区区少校?”
“你少满嘴军衔!列兵怎么了?列兵也是兵!”陆依曼起身要走,却被师长拦了下来。“别怕,今天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这个师长关心一个小同志。你回去了也不用怕,吴泽那小子也就是吓唬吓唬你们这些新兵。他这个人啊,野起来比你还难管束!”
一说到吴泽仿佛打开了师长的话匣子,陆依曼被拦着不准走只好托着腮帮子听他讲吴中队的光辉事迹。
“那一年他刚进特种大队,赶上军区联合军演。呵,那小子以一敌十,最后冲进师部指挥中心居然启动了辆坦克!”
“有一次他带队去市里边解救人质,明明我下达的命令是只保证人质的安全,他倒好,公然违抗命令。为了保证不损坏群众建筑物,愣是一枪没开赤手空拳和歹徒搏斗......唉,就因为这事还受了处分。”
“还有一次他们特种大队参与扫毒,在一个村子里和敌军交火,为了保护一条狗......那小子伤的不轻啊。”
......
陆师长一直说到黄昏,本来听得陆依曼开始打盹儿了,突然她却一下子惊醒过来,跳起来指着陆师长:“我突然反应过来!你不会是吴中队故意派来拖延我时间的吧!?”
“你说什么呢,我可是把咱俩关系保密得非常好。”
“不对不对,就算他不知道我俩的关系,他也可以让你来拖延我!”陆依曼质问师长。
“呵呵......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陆师长笑而不语地看着她。
陆依曼拔腿就走,又浪费了一天!该死的吴泽,我就知道他一定会给我设置重重障碍的!陆依曼穿过那片油菜花渐渐远去。
“依依,下次去纪念你母亲就摘这儿的油菜花吧。告诉她,是老陆送的!”陆师长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喊到。
“师长,你干嘛不亲自去?”司机小张不解地问到。
“唉,是我对不起她。我这一辈子就待在这儿了,哪儿也不去......所以才种了这片花,让她陪着我。”
吴泽坐在监视器前看见陆依曼一个人离开,放心地叹了口气。陆师长说得对,吴泽舍不得让陆依曼这么好的兵离开,可是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看见陆依曼倔强逞能的样子吴泽就生气。
“吴中队,您看......”福娃班长试探着吴泽的脸色。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吴泽靠在椅背上,悠闲地把双脚敲在桌面。
陆依曼按照指北针的方向一直往东走,天越来越黑,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走错路。不过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陆依曼加快脚下的步伐。营地里有哨所,哨所在夜间会投放巡逻灯,陆依曼抬头环顾着四周的天空,如果找到哨所放出的光束,再朝光束的中心点行进就会到达营区大门。陆依曼看了看天空,估摸着应该是晚上九点过快十点了。营区哨所每晚十点钟正式开巡逻灯,大概等不了一会儿了。陆依曼立刻找了一棵比较高的树爬了上去。他们被蒙着眼睛带出营区那天陆依曼暗地里计算过车速和时间。卡车出了营地一直向左直行,大概行驶了两个小时后开始频繁的右转左转。呵,稍微一琢磨也能想出来这是吴中队为了防止他们记路想出来的办法。不过一直到卡车停下来,总时长不超过三小时。陆依曼在自己手掌上画了一个圈,圈的中心是营地,如果自己的推算没有错,他们的活动范围是在以营区为中心的半径两百四十千米以内。因为卡车的总体方向是在营区左边,所以陆依曼以营区为坐标这几天一直在向东走。人类的行径速度是每小时四至五千米,加上这几天陆依曼的绕路和路上耽搁的时间,自己应该离营区不远了。这也就是说营区哨所放出的巡逻灯陆依曼一定会看见的!
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等待巡逻灯的出现。陆依曼坐在树杈上警觉地望向四周天空,生怕错过了巡逻灯。她摸出背包里的鱼干开始大嚼特嚼。这变态吴泽一颗干粮都没有发给他们,这几天陆依曼叉鱼打野兔吃猪笼草,好在她机智地将捕捉到的鱼烤成鱼干一路带在身上,饿了可以随时补充体力,倒是不怎么担心食物的问题。
突然一束亮光划过天空!
“呜呜!”陆依曼嘴里塞着鱼干叫不出来,但她确定那就是营区的巡逻灯!
巡逻灯一圈又一圈地划过天空,陆依曼死死盯着最中心的亮点,一遍又一遍核实着指北针上的方向:东南幺幺零!那就是营区的位置。虽然看这亮光陆依曼估摸着自己和营区还有一段距离,不过黑夜中来自营区大门的亮光也给了她希望!她轻盈地爬下树,用手电照着指南针匆匆向东南幺幺零方向走去。
......
谢大鸟和卫生员爬上峭壁后就分道扬镳了,谁知道眼看着天快黑了,这两兄弟又相遇了。
“哎我说卫生员,你是不是跟踪我啊?”谢磊一边烤着山鸡一边望着向他跑来的陈京墨,“不对!我知道了,你是想吃我的鸡!”
“嘿嘿嘿,这都被你发现了。我从老远就闻到你这儿的香味儿了,我一想,肯定是我家老谢啊,就跑来看望看望你。”卫生员嘴上说着看望谢大鸟,手却很诚实地扒拉着火堆,“哎哎,还有多久熟啊?”
“啧,手拿开!”谢大鸟用树枝打了一下卫生员蠢蠢欲动的小手,“这是我好不容易逮到的山鸡!你想吃?没门!”
“老谢,我可是救过你的命啊!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卫生员根本没空理会谢大鸟,一心只想着烤鸡。
“躲开躲开!”谢磊把卫生员拨到一旁,小心翼翼地从土里刨出烤好的山鸡闻了闻,“嗯,真香!这才是正宗的叫花鸡嘛!”
“哥们儿,哥们儿,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卫生员眼巴巴地看着谢大鸟掰下山鸡的鸡翅喂进嘴里。
“嗯!好吃!这肉真嫩!”
“哥们儿,赏点儿呗。”卫生员可怜兮兮地戳着谢大鸟,可谢大鸟根本不理他。
“老谢!”卫生员见谢磊不吃撒娇这一套,便直接上手开始抢,“别别别,把腿儿给我!哎!腿儿!”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摘下鸡腿一口喂进嘴里,腮帮子鼓得说不出话。“嗯,好次!”
“哎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这是我的鸡!”谢大鸟抢不过卫生员,看着那么大只鸡腿进了他的嘴巴恨不得用手去抠出来。
“啧,你......你真的一天没吃啊?”谢磊嫌弃又有些同情地看着卫生员。
“嗝......”卫生员好不容易吞下鸡腿,满足得打了个嗝才擦擦嘴说,“你以为呢!我把你拉起来就急着赶路,谁知道我指北针丢了!在这个林子里转了一天,要不是闻到你这儿的味儿啊,我这会儿还在林子里晃呢!”
“哟,呵......感情是我救了你啊老陈?”谢磊脸上大写着庆幸二字,“那好啊,我本来还愁欠你个人情咋整,现在看来咱俩扯平了啊!”
卫生员也不知道究竟听没听见谢磊的话,反正他抱着烤鸡一头埋进去谁也不理。
陆依曼低着头盯着指北针没注意脚下的路,四周黑漆漆的全部都是树木的影子,她看也没看果断地向前买一大步——
“啊——”
陆依曼死死抓住一根什么东西,指北针和手电筒都摔下峭壁没了踪影。她听见旁边小石子簌簌往下滚落,忍不住骂出声:“我今天是没看黄历吧?两次踩空!该死!”
陆依曼只顾低着头向前走,却不想一脚踏入峭壁,还好慌乱之中她抓住了身旁的一根绳子才没摔个粉身碎骨。这大黑天的去哪儿找人救救她啊?陆依曼仅凭一只手抓住绳子,另一只手反过身后想摸摸背包里有什么可以救命的东西,可是她手都快折了也没从背包里摸出个啥来。
“哎哟喂!”陆依曼甩甩差点儿折了的胳膊,她试探着低头想看看这峭壁有多高,可脚下黑漆漆全都是树影,陆依曼勾着脚尖慢慢往下滑了几米,总算是有个能踩脚的岩缝。这可怎么办啊?她四处张望着希望有人能路过,天空中营区大门的巡逻灯一圈一圈的晃着。
“救命啊!有没有人啊?”陆依曼大声喊道,“大鸟!卫生员!老黄!有人在附近吗?二爷!华子!救救我啊!小陆要没命啦!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陆依曼一个人挂在峭壁上快要脱力了,她只有脚尖能踩在石缝中,抓住麻绳的两只手早就开始不听使唤的发抖了。该死!不会要在这儿挂一晚上吧?陆依曼是背靠着峭壁,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的,稍微重心不稳就会摔下去。
深夜营区的监控室内吴中队还端坐在显示器前注视着陆依曼的一举一动。她如何找到营区的方向,又如何低着头不看路摔进了峭壁中......不可否认陆依曼根据指北针和巡逻灯做出的判断和行为都是一个特战队员应该有的标准反应,现在吴中队咬着手中的笔帽观察着陆依曼左顾右盼的脑袋,心中对她的赞赏早就荡然无存。
“吴中队,要我们去营救她吗?”福娃班长也不好揣测吴泽的心思,只能小心翼翼地询问。
吴泽看了一眼福娃班长:“不用,让她自己克服。已经一点了,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守夜。”
“是。那我走了,您别忘了吃药。”福娃班长站起身来拍拍吴中队的肩,把他的感冒药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自己的帽子离开了监控室。
“我说陈京墨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啊!”谢磊两手跨在背包带上倒着走和老陈拌嘴。
“我不跟着你我跟谁?这儿一个人也没有,我还没了指北针。”陈京墨厚着脸皮笑嘻嘻地紧跟谢磊。
“哎这地方真怪!”谢磊不理会卫生员抬起头看着四周的地形,“我怎么越看越觉得熟悉呢?”他说着打开手电照向四周,“我去!这,这,这不是我被困的那个悬崖吗!怎么又走回来了?老陈你快看看是不是!”
陈京墨也打开了手电跟随着谢磊的方向一看:“哟,还真是!”白天的时候他俩在悬崖上面折腾一番,这会儿走到悬崖下面来了。
“感情我走了一天又回到这儿了?我说就说嘛,我跟着指北针往营区走直线怎么会掉下悬崖!原来从这儿下来就能直接回到路上来啊!”谢磊懊悔不已地敲脑袋,“哎哟,早知道我就直接从悬崖上慢慢滑下来了,哎哟喂我这一天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得了吧你,”陈京墨收起手电,“是谁哭爹喊娘地让我救他?还说什么要被摔死。我都告诉你了这儿最多二十米高。”
“那你还救我?”谢磊突然把责任全部甩给陈京墨,“就怪你就怪你!倒霉蛋子!”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不过陈京墨懒得和他计较,顺着崖脚赶路。
挂在悬崖上的陆依曼哭爹喊娘也没有用,她意识到自己可能真地要在这儿挂一晚上之后就没有再喊了,保存体力要紧!陆依曼安慰自己她还有小鱼干可以吃!
“嗷呜!嗷呜!”漆黑的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狼叫。
陆依曼挂在悬崖上吓了一个哆嗦,她怎么觉得这叫声离她不远呢!陆依曼心想,自己不会这么倒霉吧?要是真遇上狼了,那要么被摔死,要么被狼咬死啊!这挂在悬崖上又不能和野狼搏斗,狼可以在悬崖峭壁上走,可她不行啊!突然陆依曼又想起自己今天两次踩空的运气,“不会吧!”她抬着头和一双发光的眼睛相遇了。
陆依曼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确切地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死法是吊在悬崖上被狼咬死。可是那闪着冷光的双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陆依曼,要不是它勾不着这个人类,陆依曼早就命丧狼口了。陆依曼也和这只狼对视着,她不得不这么做。如果换做是老黄或者周二爷,此时心里想的肯定是如何与狼搏斗一番。他们二人绝对不会害怕!可陆依曼不一样啊,虽然她也死死盯着狼的眼睛,但陆依曼满脑子想的都是哪怕死也要有准备,她要看着这匹狼扑下来咬住自己的喉咙。
崖上的野狼也很着急,他不敢贸然扑下去,这么陡峭的悬崖他也不敢保证不会滑下去,但陆依曼热气腾腾的肉香就在眼前,野狼低着头在崖边徘徊,口水已经不止一次掉在陆依曼脸上了。
不行,陆依曼越来越害怕。这就像坐过山车,最恐怖的一部分并不是快速俯冲,而是最开始缓慢地爬升。那种你眼睁睁看着危险离你越来越近的感觉最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有没有人啊!”陆依曼又一次大声叫到,可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喂!没有人总有摄像头吧?算了,录个遗言吧。”陆依曼声音都有些发颤。
“爸,您别怪任何人啊,是我自己不小心死掉的。我死了你就把我和我妈放在一块,我都记不清我妈的模样了。
老夏,没能陪你去留学实在是对不起嗷,不过你那么厉害,一个人留学也是能行的!就是别忘了每年清明节给我上束花,也不枉我俩朋友一场。”
“嗷呜!”悬崖边的野狼被喋喋不休的陆依曼激怒了,他开始用爪子不安地刨着石块。
“哎哎哎,狼大哥你别叫!我害怕!”陆依曼抓住绳子的双手又往下滑了一截,她眼泪最终还是流出来了,“还没说完呢,吴中队,那个,这段是给你录的。平时吧,我总是给你添麻烦,但其实我还挺敬重您的......”
这个时候驾驶着越野车正在全速赶来营救陆依曼的吴泽通过车上的收音机听见了这段话。其实当看见监控画面中出现那双泛着冷光的眼睛时,吴泽就出发了。他感冒还没好,但已经来不及穿外衣了,野外生存训练场怎么会闯进一匹狼来?吴泽不知道会不会训练场里还有更多的狼威胁着那些士兵们的安全。他上车后就把频道调成了离陆依曼最近的监控点,时间就是生命,吴泽全速前进赶往陆依曼所在地要是陆依曼因为这匹狼出什么意外,他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事情。
收音机里传来陆依曼哭哭啼啼地声音,吴泽实在不知道这小丫头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如此危急的关头她不想办法自救居然开始说了遗言!遗言以后有的是机会说,但是这一次他务必要保证陆依曼的安全!
“......我知道你嫌我年纪小,还觉得我不守规矩顽劣成性。可是,我也没嫌你老啊!吴泽你真是是我见过的最变态最狗头最不讲理的军官!但我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说你多好一个男的,政治面貌,军衔,人品,虽然你有时候变态不讲理吧,但要是能活下来我一定好好对你!尊敬你,爱护你!吴中队,快来救我呀!”
听到这段话的时候吴泽脑子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在遗言里还提到了自己,说了这么一番话,倒还让他挺感动的。吴泽不是没有收到过女兵的告白,但不得不承认陆依曼这一番肺腑之言是最没有文采的,可不知怎么的吴泽就觉得自己感冒加重了,脸上烧得慌。他一脚踩死油门,朝陆依曼奔去。
“哎这是什么?”陈京墨在路边发现一个和谢磊同款的军用指北针,“你掉的?”
“没有啊。”谢磊也凑了过来,“我的在我手上呢。”
“那也不可能是我掉的啊,我就没来过这儿。”卫生员抬起头一张望,“哟你快看!那是个人不?”
“哪儿呢哪儿呢?”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卫生员也不敢确定悬崖上挂着的那一团东西究竟是啥,他急忙掏出手电。
“我的天!终于有人来了!”那一团挂在悬崖上的出声了,“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都快变成雕塑了!”
“小陆!?”
谢磊和陈京墨异口同声地大吃一惊,手电筒再往上面一晃,“我去,那是个啥?”
“狼!”陆依曼就仿佛溺水之人看见了漂浮的木板,她眼泪更加止不住地往下流,但陆依曼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刚才那番遗言他俩应该没听见吧?
“你怎么在这儿啊?”陈京墨边说边放下背包准备营救。
“别提了!先救救我呀!这上面还一头畜生呢!”
“我知道!走路没看路,和我一样!”谢磊笑嘻嘻地帮陈京墨举着手电筒。
“你也被困在这儿了?”陆依曼大声朝脚下喊到。
“是啊,我正好路过救了他一次。”陈京墨抬起头查看地形,“小陆啊,你听我说,这峭壁啊不高,顶多二十米,我这儿不好上,你这样,你听我指挥跳下来我们接住你好不好?”
“你放屁啊!”陆依曼叫出来,“我什么都看不见怎么跳?”
“我们在下边给你用手电照着,你听我指挥!”
“不行不行!”陆依曼说着又抓紧了些绳子,“我怕!”
“没事儿,别怕!”谢磊也帮陆依曼照着下面的岩壁,“真没多高,你要加快速度啊,我看那匹狼有点不耐烦啊!”
“不行,万一我脚一滑不就摔死了吗!?”
“不会的,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们。你是一名战士!要勇敢面对一切困难!”谢磊倒是很少见地耐心鼓励着小陆同志。
这时候另一名倒霉蛋子赶了过来。
“哎哎哎,你们干吗呢?”黄景行一路背着脚受伤的周瑜走到了这里,刚巧看见谢大鸟和陈京墨对着峭壁瞎嚷嚷。
“哟!老黄?!”谢大鸟惊喜地喊出来,“你也来啦?那正好,快来帮帮小陆!”
“小陆?”黄景行把周瑜暂时放在地上抬头望去——呵!小陆怎么挂在那儿了啊!
“小陆,怎么回事啊?”黄景行也打开手电照着陆依曼,“哟,那是啥?”
“都说了是狼!”谢大鸟不耐烦地向黄景行解释,“你快点的来帮忙啊!”
陆依曼看着下面三位有说有笑的男人气得发抖,“哪位大侠能不能先救救我啊?”
黄景行听完卫生员的解释忍笑快忍出内伤了。这小丫头怎么这么毛躁,明明已经是一名特战队员了,做起事来还是冒冒失失的。
他倒是不怀疑陆依曼是一名特战队员的能力。黄景行还记得有一次大家集体进行障碍射击时陆依曼扛着一支JS12.7MM隐蔽在泥浆里一枪直接打中了终点旗的桅杆。吴中队的要求是一分钟到达终点,作为狙击手陆依曼神不知鬼不觉地打中目标后便已经比其他人耗时很多,而她竟然能在吴中队的规定时间内和其他队员一起抵达终点。黄景行看到此番情景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一直为自己军校毕业的背景感到很自豪,所以处处都要求自己做的比别人好,直到他反复查看了那支比吸管还要细的旗杆后他才从心底里承认原来帕夫柳琴科是真的存在的。只是他身边的这位帕夫柳琴科似乎有点年纪太小不谙世事。这个优秀的女狙击手除了拿起枪有着狙击手的冷静和果断,放下枪她只不过是一个有点儿冒失的小姑娘。
“小陆!我们不会帮你的!你要靠自己!”黄景行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帮助陆依曼,他甚至会阻止其他人帮她。在他看来,陆依曼必须要学会冷静地自己解决一切困难。作为猎豹特别突击队的队长,黄景行宁愿让陆依曼在这儿摔断骨头,也不愿意她将来有一天被敌人俘虏。
“陆依曼,你知道你是谁吗?”黄景行抬头对陆依曼喊到,“你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你是一名特战队员,不是娇滴滴的小女生!你肩上扛着的是国家和百姓的安全,所以你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我......”
“我不管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但是既然来了你就要对得起中国陆军特种部队这几个字!我们是这片土地最强的队伍!区区一个峭壁算什么?你难道忘了咱们平日里喊得口号了吗?”黄景行朝陆依曼喊着,旁边的三个人看得目瞪口呆,他们甚至从黄景行身上找到了变态老吴的影子。
“我说,要是老黄明年不去教训那帮子来特种部队选拔的倒霉蛋子,那简直是辜负了他。”谢大鸟歪着头悄悄跟陈京墨吐槽。
“......勇敢一点,列兵陆依曼!你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你是猎豹特别突击队代号雪豹的优秀狙击手!跳下来,你能够独自战胜一切困难......”黄景行还在不停地鼓励着陆依曼。
“哎呀行啦!”大概是陆依曼听得不耐烦了,“你别说了闭嘴吧!我跳还不行吗?”说着陆依曼松开了绳子,反手扣住石缝开始慢慢向下移动,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囔:“你怎么像个老娘们儿一样那么能说啊?我都要被你烦死了!”她一点一点顺着峭壁向下移,可心里还是很害怕,脑门上紧张地渗出一层汗珠。
“别急慢慢儿来!”陈京墨不放心地时刻准备着接住陆依曼。
陆依曼摸索着下降了一点距离,她抬起头去看盯着她的那匹狼。狼见陆依曼有逃走的迹象,更加摩拳擦掌准备一跃而下了。
“小陆,跳!”黄景行用手电照着陆依曼,他让谢大鸟和陈京墨做好准备接住陆依曼,“快点!你头上的家伙好像不太对劲啊!”
“我看见了!”陆依曼闭上眼睛大口喘气,野狼不停地用爪子刨一些碎石砸在陆依曼头顶,她突然想起来前不久吴中队对她说过的话。
“小陆,跳!我们接着你呢!”
相信你的战友!
终于,陆依曼在心里骂了一句,一跃而下——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黄景行正准备恭喜陆依曼,却被她用枪托狠狠顶撞到了肚子上。
“闭嘴吧你,像个老太太一样。”陆依曼擦擦汗回头望了一眼困住她的峭壁和峭壁上还在不安地徘徊着的野狼,老黄说的对,她是一名特战队员,不能够被任何困难打倒!陆依曼用绷带轻轻包扎一下自己受伤的手指,和其他四位队友有说有笑地往营地走去。
如果说进入部队以来陆依曼从来都不曾体会过生死,那么这一次她算是彻底体验过一次了。从峭壁上调小来之前陆依曼心想反正已经录好了遗言,就当自己已经死了吧!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军人面对的危险是什么,也是直到那一刻,陆依曼才克服掉自己心中的胆怯,真正成长为一名勇敢临危不惧的的合格特战队员。
吴中队赶到时除了看见一只眼睛里泛着凶恶光芒的狼,什么都没看见。他连正眼都没有瞧过那匹狼,便直接用麻醉弹让他倒地。不过吴中队在地上看见了陆依曼掉下的指北针,他回到车里又把监控点的录音调出来听了一遍,满意地露出了微笑。这群小伙子还知道互相帮助,不算太差。吴泽把那匹野狼绑在车后面,又开着车悠闲地返回营地。他打开收音机,将陆依曼录的“遗言”反反复复地听了好几遍,今晚月亮又亮又圆。
当黄景行搀扶着周瑜;谢大鸟和陈京墨勾肩搭背与陆依曼有说有笑到达营地大门口时,华炎这小子已经像一尊神像一样蹲在草地上等着他们了。吴中队和福娃班长站在华炎身后背着双手注视着这群累得满脸苍白却有精神头儿相互打闹的特战队员,脸上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喜悦。
“报告!猎豹特别突击队,野外生存训练完毕!”黄景行搀扶着周瑜向吴中队说到。
“列队。”吴中队只淡淡地动了动嘴皮。
“是!”老黄放下周瑜开始整队集合,“猎豹特别突击队全体都有,向右看齐,向前看。报告中队长,请指示。”黄景行站在队伍末端,尽管已经精疲力竭但仍然站得笔直。他是出身于军事院校的学员兵,是猎豹突击队的队长,无论什么时候都必须保持军人的楷模。
吴泽把走到立正站好的六个人前面快速扫了扫他们,摆摆手轻轻地开口:“在这次训练中犯规的人,自动出列。”
完了完了!陆依曼一听这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如果说吴泽现在朝他们大吼大叫说不定她还能接受,可偏偏吴泽的语气那么平和——他的语气越平和就说明他心里的火气越大——陆依曼悄悄向左右偷瞄,其他队员也鬓角出汗眼珠子乱转。
“报告!”黄景行又一次以一个优秀学员兵敢作敢当的姿态向前一步走。他当然敢承认自己犯规了,在他心中救助受伤不能行动的队友比规则重要多了,他也敢赌吴中队不会因为这种理由而责罚他的。
吴泽看了看黄景行,咬紧牙关,似乎怕胸口的那团火气冒出烟来。他点点头看向其他人:“很好,还有吗?”
要说犯规,吴中队出发前说不能依靠任何人也不能帮助任何人,恐怕这六个人都犯规了。谢大鸟和卫生员至始至终生死相依,老黄一路咬牙扛着脚受伤的周二爷,陆依曼更厉害,直接招惹上了陆师长,唯一就只剩下全程单刷的华炎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违规行为了。
“报告。”周瑜跛着脚也站了出来,他深情地望了一眼黄景行,眼神中充满着不能让兄弟一个人受罪的坚定。
“行啦,别装啦。”谢大鸟见状也破罐破摔地拍了拍旁边的卫生员,一把将他拽上前,“报告,我们俩也犯规了。”
“好,很好!”吴泽不停地点着头,一遍又一遍地审视着这些站出去的人,抿紧嘴唇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
“报告,还有我。”陆依曼心想着反正有这么多人陪她一起受罚,那她也就不抱侥幸心理了,反正自己在林子里的一言一行吴中队肯定通过监控看得一清二楚。
吴泽从头到脚盯着华炎审视了一遍,见他一动不动便大吼:“我再问一遍,还有谁!?”
华炎明目张胆地犯了一个白眼,挺直胸膛:“报告,我没有犯规!”
华炎总是最有胆量挑战吴中队的底线,毕竟他是因为爱情才跑来当兵的,就算被开除军籍他也无所谓。可吴泽却根本懒得理他,那双黑色的军靴在草地上踏出一个又一个脚印:“是谁给你们胆量犯规的!”他大吼道,看样子是气得不行,“出发前我说过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帮助,可你们呢?我层层选拔挑选出来的特别突击小组就是这样没有规矩吗!你们是不是都把规矩当做儿戏!是不是一定要等到有一天因为不遵守规矩而牺牲才知道规矩的重要性!回答我,军人的天职是什么?”吴泽的声音简直算得上咆哮了。
“报告,无条件服从上级命令。”尽管知道现在说话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但黄景行还是作为代表回答道。
“你们服从上级的命令了吗?”吴泽戳着黄景行的胸口咬牙切齿地吼到。
“报告!我的队友受伤了无法行动,我必须帮他包扎伤口。”黄景行的胸口被戳的生疼,却还是试图为大家辩解。
“你以为我会夸你吗?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而犯的规。”吴泽指着营地三层办公楼对他们吼道,“你们这群猪脑子有没有想过,你们那些愚蠢的理由很有可能就成为你们招来杀身之祸的根源!我们为什么要无条件服从上级命令?因为这些命令是用血的教训换来的!因为这些规定是由那墙上牺牲的战士们换来的!而你们,你们就是这样糟蹋战士们的牺牲,他们牺牲的价值在你们身上全部白费了!”
本来还觉着自己挺有理由的六个人听了吴中队这一番话后个个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垂着头一言不发。吴中队说得对,部队的规定都是战士们用血用子弹换来的,如果所有的人都像他们一样自作聪明把规矩视为粪土,那么何来的强军建国?何来的利刃精神?
“因为你们的愚蠢,我极有可能会失去六名优秀的特战队员。”吴泽背着双手扫视着这六个人的帽檐,“前提是你们足够优秀到去牺牲吗?回答我!有谁觉得自己会牺牲吗?”
没有人应答。
“可是战争已经来了。”吴泽仰望天空四十五度角抬起头,“战争不会因为你们的愚蠢而等待你们!你们不都是规矩为粪土吗?你们不都自以为是觉得无人能敌吗?好哇!”吴泽带着点挑衅地朝他们点点头,“中午把各自档案交给我,一旦上面处理好你们的军籍转移事项,”吴中队没有说任何多余的话,背着手淡淡地看着六个昂首挺胸的特战队员,“就将立刻出发前往利比亚......别忘了写遗书。”
遗书!陆依曼突然想到什么。
“还有一件事......”吴中队低着头,“一年一度的军区联合军演三天后开始......我们今年就不参加了。”
“为什么?”谢磊叫了起来,“哎以前在连队的时候每年军演都被特种部队虐得贼惨,这好不容易进了特种大队可以尝尝虐别人的滋味,为什么又不参加了?”
吴泽抬起头看着谢磊。
该死的谢大鸟说什么废话?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想参加?”吴泽低沉地问他。
“我......”谢磊被盯得有点儿虚,结结巴巴不敢说话。
“报告,我们都想参加!”黄景行目视前方替他解围。
吴中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老黄,抬起头思考了一会儿,转身问到:“你们真的想参加?我先说清楚,从今天下午你们递交了档案开始就要随时准备赶赴拉维斯,就算参加这次军事演习也极有可能会中途退出,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你们自己。”
黄景行继续目不斜视:“报告,想!我们是中国陆军特种部队,是陆地上最强的军队,是所有连队的表率!哪怕中途退出,哪怕抱有遗憾,总比做缩头乌龟要强!”
沉默。
陆依曼和他们不一样,她是资历最浅的特种兵。刚进部队那半年的新兵连陆依曼错过了联合军演,后半年她在各个连队捣蛋,然后就被送到了特种大队进行了半年的训练,所以这是陆依曼第一次遇上军演。不过说实话她挺想参加的,在她原始心目中军人就是要参加军事演习的,这成为了她的一个愿望,可惜今年的军演恰恰赶在了他们即将奔赴拉维斯乔纳的关头。
吴泽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认认真真地端详了一边黄景行,突然大吼一句:“好!既然想参加军演,就给我回去好好准备!三天时间,我不做任何训练安排,但你们必须保证把你们在这次野外生存训练中受到的愚蠢的伤给我治好!三天以后我要是看见你们其中有一个人还瘸着拐着,我新账旧账一起算。”
“是!”黄景行挺胸昂首回答。
“解散!”
吴中队解散队伍后大家都回去洗了个澡,下午华炎带着周二爷去了医院,二爷的脚可能需要冰敷。谢大鸟和陈京墨在宿舍里睡午觉,黄景行就搬个凳子在走廊里写训练报告。陆依曼悄悄打开门先往吴中队的宿舍里望了望,没人,于是她蹑手蹑脚地准备溜进监控室。
也不知道自己被困在悬崖上说的那番话吴中队有没有听到?陆依曼觉得不太可能,否则以吴泽的脾气她陆依曼早就遭殃了,于是趁事情还没暴露陆依曼打算去监控室做做手脚。虽然训练结束了,但也难保吴中队不会突发奇想再去看一次监控视频啊!陆依曼光是想象着吴中队听到自己那番话后的样子就不由自主地起鸡皮疙瘩,更别说他万一真地听到了,那以后还怎么见面啊!
监控室灯没亮,陆依曼知道由于要保证画面的清晰,一旦监控室在使用状态就会开灯,现在灯没亮,那就说明监控室里没人!她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打开监控室的门。
“吱呀~”
把陆依曼吓得够呛,她赶紧从那一条缝里钻进去,扶着墙喘气。幸亏吴中队不在——
“你来这儿做什么?”
陆依曼吓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她靠在墙上抬头一看——吴中队就坐在屏幕后面的椅子上,正翘着脚盯着她看!
“呵呵呵呵,吴中队,您怎么在这儿啊?”陆依曼像个太监一样陪着笑脸,“我看这......这儿也没开灯,还以为没人呢!”
“你来这儿做什么?”吴中队根本不理会陆依曼的笑容,他把脚放下来继续看着陆依曼。
“我......我来看看这次训练的监控录像。”陆依曼双手搅在一起,磨磨蹭蹭地走到吴泽身边,“你瞧你,怎么也不开灯——我的天!”陆依曼一眼望去就看见了自己被困在峭壁上哭哭啼啼地大声吼着“可是我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你!”。她咬着嘴唇,低下头去实在是没眼看:“吴中队您看这玩意儿干嘛?”
吴泽见陆依曼鬼鬼祟祟地进来,就知道她来这儿干什么了。不过吴泽也有些措手不及,他其实也是偷偷跑过来再看几遍陆依曼告白的画面的,昨晚在车上听的收音机,没看到画面。如今看着陆依曼哇哇大哭地吼出“遗言”,吴泽觉得更有意思了。
“说的挺好啊。”吴泽故意盯着陆依曼,又把视频倒回去一点儿。只见屏幕上陆依曼又一次哇哇大喊:
“我知道你嫌我年纪小,还觉得我不守规矩顽劣成性。可是,我也没嫌你老啊!吴泽你真是是我见过的最变态最狗头最不讲理的军官!但我就是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说你多好一个男的,政治面貌,军衔,人品,虽然你有时候变态不讲理吧,但要是能活下来我一定好好对你!尊敬你,爱护你!吴中队,快来救我呀!”
陆依曼实在是不敢和吴中队对视:“那个,吴中队,您可能误会了。我说的喜欢,是,是对您的钦佩!对,就像我喜欢谢磊喜欢黄景行一样的那种喜欢!那个......”
“你再说一遍。”吴泽脸上本来挺高兴的表情瞬间不见了。
“哎哟吴中队我求您了,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乱讲话了!我这次真地,真地是有口无心,我错了吴中队。您就把这段给删了吧,我......不是,这个影响不好。”陆依曼就差跪在地上磕头了。
吴泽恢复到本来冷冰冰的表情盯着屏幕上陆依曼长得可大的嘴巴和满脸的眼泪,许久,才深吸一口气,动作熟练地把视频删除了。
“部队的电脑没有空间来储存每一次训练的录像,我就是来删除这次录像的。”吴泽站起来捏住陆依曼的下巴强迫她和自己对视:“下不为例。”
“是是是,下不为例下不为例!”陆依曼哈巴狗一般跟在吴中队身后。太好了他删了!这段录像要是传出去自己还有什么脸待在部队啊!
“我看你好像没怎么受伤。”吴中队突然说到。
“我没什么事儿,主要是周二......周瑜同志的脚扭了,估计要冰敷两天。”陆依曼差点就把“周二爷”三个字脱口而出。
“嗯,不错啊。”吴中队突然转身低头看着陆依曼,“那这三天你也别太闲了,去炊事班帮忙。”
“啊!?又去?”陆依曼望着吴中队离去的背影,拳头已经举起来了。
“马上去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