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罗马。
地中海气候下的罗马似乎每一天都晴朗地得像是童话,夏伶来到这里留学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学习意大利艺术史,也没有多么繁重的课业,每天就是走走博物馆,逛逛遗迹景点。可今天不一样,今天意大利各地都罕见地下起了暴雨,天空灰暗得像牢房,就连平时煦日和风的海岸和礁石也如高尔基的《海燕》里那样汹涌着咆哮。夏伶被困在了机场,她原计划这时候应该已经飞跃土耳其海峡上空的,可是机场乘务人员温柔的声音宣布着航班无限期延误的消息。意大利建筑的避雷设施也没有中国这么完善,夏伶非常有常识地把手机关掉,在湿漉漉的机场大厅里盘腿坐在地上吃汉堡。此时她无比地想念国内商店里卖的方便面,价格便宜,味道还比汉堡好多了!
也不知道老陆那家伙在干嘛,夏伶边吃边想,她不知道陆依曼已经和吴泽和好了,还惦记着这个单亲妈妈独自一人在上海照顾着囡囡呢。夏伶是吴囡囡的干妈,这是她自己封的称号,为了履行干妈的职责夏伶每次回国都会给吴囡囡带去数不尽的玩具和衣服。这一次也不例外,她去法国旅游的时候在迪士尼里买了一条灰姑娘的裙子打算送给囡囡小公主,可是这该死的破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飞机起飞!整个机场,除了横跨地中海的航班油箱足够可以绕过意大利云雨区起飞,其他一切横向飞行的航线都临时关闭了。夏伶从屁股兜里拿出被自己折得皱皱巴巴的登机牌,开始琢磨着要不要改签先去拉维斯在从那里回国。毕竟夏伶从来没有去过拉维斯,她只是从陆依曼的口中听说过这个热情的沙漠国土,但据说那里战乱不停,夏伶有些犹豫地皱起眉头。
华炎来找陆依曼的时候吴泽已经走了,他只看见走廊里坐着一个相貌丑陋的年轻人在读报纸,深夜医院的走廊里连巡查的护士都偷懒小憩去了。
陆依曼倒是清醒的很,她仿佛知道华炎会来一样,还给他留了灯。
“我听说了,”陆依曼啃着苹果眼睛贼亮贼亮地盯着华炎,“谢大鸟下午和他老婆一起来过了,听说你被女人骗了啊!”
“没有......”华炎回到地得没有底气,这算被骗吗?不算吧!是吧!
“怎么没有?”陆依曼咬着苹果咯咯发笑,她想起来夏伶曾经说过她小时候被校园霸凌的事情,陆依曼一开始还不相信,夏伶这样腹黑的女孩怎么会被别人霸凌,夏伶就说正是因为被霸凌过,从那以后才开始腹黑的。这倒是颠覆了陆依曼对四川女孩的看法,要不是夏伶亲口告诉她自己曾经也被校园霸凌过,陆依曼肯定会和别人一样认为夏伶是个泼辣有个性的四川妹子呢。
不过夏伶还算幸运,没有因为霸凌而改变她人生的道路。陆依曼听说华炎的女朋友都毁了人家同学的发展前途,心里就想是什么样的行为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啊。
“你说怎么办吧?”华炎撅起嘴愁得展不开眉头,“你说我跟她这么多年也没发觉她是个会欺负人的女孩儿啊!怎么就突然冒出来说霸凌了?”
“人不是都在变化嘛。”陆依曼的苹果被啃地咯吱作响,“说不定她真的是一个太妹从良了呢!”
“太妹?”华炎听不懂这么流行的用语。
陆依曼撇撇嘴:“哎呀就是女混混。要我说啊,她被仇家打得不孕不育是活该啊。谁叫她上学的时候净做一些欺负人的事呢。”
“可......”
“可是你爱她。”陆依曼打断华炎焦虑又不甘心的眉毛,“啧,这跟爱不爱没关系啊。就像你们吴大队从来都不纵容我一样,就算你再喜欢一个人,准备和她结婚生子过一辈子,那她做过的孽也用不着你来还是不是?俗话不是说嘛,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才不信你会和吴大队各自飞。”
“啧,别打岔!我的意思就是,她现在被仇家找上门来了,该遭受什么报应是她自己的事情。至于你,我问你,你是想要孩子还是想要她?”
“......”华炎沉默了,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在逃避这个问题。华炎是学美术的,身上有艺术家的气息,艺术家往往对爱情和传承都很看重。他要一个完美的爱人,也绝对要培养一个出色的后代!可偏偏命运要让他二选一,华炎痛苦地捂住脑袋紧闭双眼。
“那你是要囡囡还是要吴大队?”
“我?”陆依曼没想到华炎会反问,于是稍微思考了一下,“当然是我女儿了!”
“阿嚏!”吴泽哄着吴囡囡睡觉突然打了个喷嚏。
“为啥?”华炎以为陆依曼百分之百会选择吴大队呢。
“唔......”陆依曼托起下巴,“等你有了孩子就知道了。”
“可我不一样啊,我还没有孩子呢!”华炎又痛苦地把自己揪在一起,“我妈现在已经退婚了,你说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怎么突然一下就这样了呢?”
“呵,你这样子很像刚被部队开除的我啊。”陆依曼咧开嘴笑道,“那不如就分开一段时间。现在你和她都需要空间调整自己,她不是也说了吗,除了你不会再有人愿意要她了。不如你就等她把她自己该还的债还清楚了,到时候再看看你还爱不爱她。”
“可要是她撑不过去呢?”
“撑不过去......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陆依曼眼神有些躲避,其实她想说要是撑不过去的话,那只能说明她不够爱你。爱情本来就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个依靠而存在的,人世轮回,这世上永远都是自己作孽自己还。雪中送炭的爱情并不能平衡持久,只有自己足够独立足够强大,才能找到锦上添花的爱情。当初她不是也被部队开除,没有工作没有依靠,还未婚先孕。可是陆依曼却相信自己能够靠自己活下来。直到陆依曼一个人带着吴囡囡再一次与吴泽相遇时,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相敬如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