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泽三十岁的时候陆依曼只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丫头,什么也不懂,只会跟着血气方刚的吴中队冲锋杀敌。六年之后陆依曼终于变成了吴泽年轻气盛时的模样丝毫不愿意退让,此时吴泽已经三十六岁了,心态已然平和了很多。
吴泽看见陆依曼蹬着高跟鞋,外套呼啦呼啦兜着风,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进办公室,看这架势她是要打架啊!于是他立刻拉住冲向体育委员妈妈的陆依曼,想要把这个炸毛的小老虎挡在身后,免得再生是非。
“拉我干什么?”
陆依曼使劲甩开吴泽的手臂,狠狠瞪了一眼吴泽,然后蹲下去按住吴囡囡的肩说:“囡囡,告诉妈咪,你为什么要打他?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嘿你这女的怎么说话呢?是你女儿打了我儿子——”
“你先安静!”陆依曼的气势丝毫不比体育委员妈妈的气势差,她抬起头警告体育委员的妈妈一眼,然后又回头鼓励着吴囡囡,“说出来,要是中文讲不清楚就说意大利语!妈妈听着呢!不怕!”
“呜!”吴囡囡一听这话立刻就哭出声来了。
她最大的委屈,就是不能够用中文流利地讲出话来。果然妈咪是最懂她的人!吴囡囡扑进陆依曼怀里本来还想尝试着用中文讲话,讲着讲着,突然情绪奔溃地叽里呱啦说起意大利语来。除了陆依曼,在场的所有人都大眼瞪小眼,谁也听不懂她娘俩在说什么。
吴囡囡嘴里含着泪水讲述了一遍发生的事情,然后抱着陆依曼的脖子不放手:“妈咪,你真地哭了吗?”
吴囡囡最关心的事情始终是自己的妈咪有没有一个人哭泣。
陆依曼舌头顶住牙齿不然自己鼻头变酸。她当然一个人哭过,在刚离开部队的时候陆依曼怀着吴囡囡经常在被窝里哭泣,后来吴囡囡出生后她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哭了。直到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有意安排她和吴泽再次相遇,反正最近吴囡囡经常一个人坐着坐着眼眶就红了。
“没有!妈咪可是超人啊!妈咪怎么会哭呢?只有小孩子才会哭鼻子!”陆依曼撩起散落在前额的头发,给吴囡囡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嘁,我看她也说不出个啥来,就知道说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以为我们都没上过学吗?”体育委员的妈妈扭着腰肢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这样的女人怎么找到她老公的?”
老公?
陆依曼耳朵里飘进这两个字,她在原地愣了一下,自己还没搞清楚吴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就有人说起老公来了?陆依曼站起身,继续瞪着她漂亮的杏眼充气势。
“我问你,”陆依曼推了一下吴囡囡班上的体育委员,“你是不是骂咱女儿是野孩子?”
“我——”
“我告诉你小孩儿!”陆依曼打断体育委员的话指着他的鼻子,“想必你们老师也说过,这每一间教室都安装了监控!你要是敢撒谎咱立刻调监控!想清楚了再回答啊!”
吴泽看见陆依曼这模样倒有些欣慰,六年过去了,这丫头在部队里学会的审问与反审问本事倒是一点都没忘!
“我没......”
“嗯?”
体育委员小声地嗡嗡作答,却被陆依曼瞪得缩回了脖子。
“她本来就是野孩子。”体育委员靠在自己妈妈的腿上,小声地嘴犟道。
陆依曼挑挑眉看向体育委员的妈妈:“您就是这样教育您孩子的?我老公不在我身边呵我就成了小三了是吗?我女儿就是野孩子了是吗?怎么,我老公每天忙着赚钱养家为国家做贡献,怎么看也比你家先生成天赖在家里吃软饭好多了吧?”
“你!”
“我什么我?孩子在学校出事了你先生也不来吗?恐怕他还在小区里打麻将吧?”
吴泽只听说过两个女人吵架是要鸡飞狗跳的,但从来也没见过。今天他站在陆依曼身边算是开了眼界了。只是毕竟吴囡囡打架是不对,陆依曼又擅长讲歪理,吴泽怕她在得罪了这些街坊四邻的,好声好气地劝着陆依曼算了,一边把她往自己身后拉。
“算了什么算了啊?”陆依曼心里气得很,这吴泽怎么总是要拉着她,“咱女儿都被欺负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也不知道谁才是有爹生没娘教的野孩子!?”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我说错了吗?我还没叫你儿子给我女儿道歉呢!你少得寸进尺了!”陆依曼抱起吴囡囡准备离开这个不讲理的地方。
“你别以为你老公是当兵的你就敢横!我告诉你,这事儿今天你要不解决了咱没完!”
“谁有时间浪费在这里?走,囡囡!跟妈咪回意大利!真没想到现在中国的学校都这样不讲理了吗?”
“你说谁不讲理?啊?你把话说清楚!你女儿打了我儿子你还有理了?”
......
眼看着两个女人越吵越凶,吴泽觉得形式不妙了。于是他朝班主任和两个小男孩的家长点点头连连道歉,然后趁陆依曼不注意拦腰抱起她急忙退出办公室。
“你放我下来!听见没有!放我下来!”陆依曼抱着吴囡囡,吴泽抱着陆依曼,三个人就这样跌跌撞撞跑出了学校,吴泽把她俩塞进自己的吉普车里。
“哪有你这样教育小孩的?”吴泽扶住门框不让陆依曼有下车的机会,他看着陆依曼气呼呼还在大喘气,不免说出来。
“关你什么事?”陆依曼火气还没消,整个人都带着攻击性,“我女儿用得着你操心?”
吴泽被呛地没话说,“行。”他望了望远处,“你的女儿。”说罢就替陆依曼关好了车门,然后绕到另一边系上安全带,“我送你们回家吧。”
“爸爸,是那一栋高高的楼房!我们住在那里!”吴囡囡却很欢喜,她原以为陆依曼会因此生气,没想到解放军叔叔在场果然妈咪就不会批评自己了!所以吴囡囡很热情地给吴泽指路。
吴泽顺着吴囡囡的手指看过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发动引擎:“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车内的冷气让陆依曼平静了一些,她反应过来事情不对,于是质问吴泽道,“我还没问你,你怎么会来?”
“是——”
“是我让爸爸来的!”
吴囡囡又抢答。吴泽在场的时候,吴囡囡胆子大了许多。
陆依曼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吴泽,然而吴泽坦荡荡地点点头看了陆依曼一眼,事情就是这样,我也没什么可骗人的。
“呼~”陆依曼疲惫地靠在座椅上。其实她并不擅长与人吵架,尤其是明知道是自己女儿做错了事。但陆依曼见不得吴囡囡受一点委屈,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吴囡囡也不要求陆依曼琴棋诗画样样精通,只要她能快乐度日就行了。
“没想到你还是牙尖嘴利的。”吴泽边开车边寻找着话题。
“你没听说过‘为母则刚’这句话吗?”陆依曼扶着额头口渴地很,刚才的唇枪舌战消耗她太多精力了。
“......”吴泽失神了一下,“是啊,为母则刚,我都忘了你是个超人母亲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自言自语般小声喃喃着,“可我总是一直把你当成小丫头啊。”
陆依曼没听见后面这句话,她揉了揉眉心,有些犹豫地说:“今天谢谢你了,这时候部队也过了饭点,要不留下来吃晚饭吧。”
呲——
一阵急刹车,吴泽停在了陆师长公寓的小区门前。他差点撞上防护栏,门口的保安大叔吆喝着让吴泽把车开走,吴囡囡在后座没想到妈咪会主动邀请爸爸回家,也激动地不得了,眼睛里闪着星星望向吴泽,小区花园里的野猫喵喵叫着寻找配偶,吴泽慢慢把车倒回停车位。
“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