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海边的梧桐市,即使在冬季来临之际,空气中仍然带着咸热和燥闷的气息,这样的天气多少让人感到不太适应。
这不,即便是足不出户的陆漫漫也难以避免的闷出别的病来,很不适宜的生了一场重感冒!
虽然与身上患的旧疾相比感冒其实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但是当两者叠加起来一起发作的感觉让她有点吃不消了,难受的每天只能平躺在床上。
陆友生虽然心疼,但贫穷使他们都并没有把这场感冒太当回事。
他照常上下班,回来的路上到药店买点感冒药让女儿服下,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星期,感冒不仅没好反而愈发严重。
陆漫漫食欲消减,什么都不吃,好不容易吃了点东西吧又马上吐的干干净净。
面色欲显苍白,四肢无力,一个星期下来倒是清瘦了许多。
直到她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好像死亡触手可及一样。
陆友生这才慌了,连忙带着她赶到了小区诊所。
看过检查报告的大夫又看着难受的陆漫漫,当场就喝斥陆友生怎如此粗心大意,拖成这样才想着来求医!
并要求陆友生立即刻不容缓把她送往梧桐市人民医院里进行急救,不然将会有生命危险!
这时,陆友生问了大夫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医生,那…整个治疗流程下来大概需要准备多少费用?”
大夫显然被他这么一问感到诧异,这才发现陆友生朴素的穿着原来并不富裕,顿生几分同情。
“难讲!你女儿现在情况非常不乐观,照现在的推测也许需要十万左右!”
说完,大夫看了一眼坐在轮椅上闭着眼睛却什么都听到了的陆漫漫,表情复杂。
陆友生听到大夫估约的数字感到天旋地转。
别说十万,就是一万,他此刻都拿不出来!他心疼地看了一眼难受的陆漫漫,内心充满愧疚,他开始恨自己无能为力,甚至于一闪而过地想到了如果陆漫漫死了,是不是她也就能解脱了?
陆漫漫察觉到陆友生异常难看的脸色,不想让他为自己再继续为难下去便有气无力地安慰陆友生道:“爸,我没事!要不咱们回去吧,不就是感冒嘛过几天就好了。就算…好不了咱也别治了,这都是命,我认了!到时候…您就帮我最后一个忙,把我身上有用的器官都捐给有需要的人了,让他们替我好好活下去,遗体也一起捐了吧,省事儿。物尽其用,我也没算白活一遭,您说是不是?这辈子,您就当没我这个女儿,下辈子,我一定好好报答您!”
她说的非常吃力,硬是哽咽着说完,接着就昏厥了……
她太难受了,又无法呼吸,像溺水一样沉到海底,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陆友生彻底慌了,深深地为自己刚刚一闪而过的念头感到可耻,情绪激动又悲怆地煽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说:“那是我的女儿啊!我怎么可以有这么荒谬的想法?”
当她恢复意识,睁开双眼看到医生正在为自己急救时,知道原来爸爸没有放弃她。
此刻,该高兴还是该失落呢?
她不想让爸爸为难,十万对这个家而言简直是天文数字,这点小病小灾实在是不用如此铺张浪费!
急救室的走廊上,陆友生若有所思地傻站着,直到护士把他神游的思想给叫回来,“谁是陆漫漫的家属?谁是陆漫漫的家属?”
护士连叫了好几声,陆友生才反应过来,“我是,我是…大夫,我女儿她情况怎么样?”
“医生已经在尽力医救,这个您签一下字!”
陆友生接过护士手中的病危通知书,慌张地问:“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签这个?我女儿她怎么了?医生您一定要救她,她还这么小,不能有事啊!”
护士小姐也许是见惯了这种场面,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用平静的语气劝他说医生正在全力地救治中,“您先坐下来等,把这个签了医生才能给您女儿用药,请您快点儿签!”
陆友生被护士催促着,很不情愿地在病危书上写下名字,心却在滴血。
他拿出用了好几年的老人机,拨通了家里的座机。
“喂…”陈芬郁在电话一头应道。
“是我…”陆友生凝重地说。
“什么事?”陈芬郁并没有觉察到哪里不对劲。
“女儿住院了,很严重…”
“怎么回事?”
“重度肺炎,医生说需要ICU隔离治疗…”
陈芬郁尤如当头一棒,半晌才想起最重要的问题,“钱呢?要多少?我这还有一些,我可以给你打…”
“十万。”陆友生没等陈芬郁说完插话道。
陈芬郁心头一惊,听到十万这个天文数字立马要吓的跳起来,“多少?十万?要上天呐?不是…十万要从哪里来?你知不知道十万是什么概念,可以盖一栋三层一百坪方的小洋房了好吗?当初不经过我同意就把人给带走,现在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你说说她是不是灾星,这个家都被她害成什么样子了?”
“够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想办法凑钱啊!”陆友生压住心里的怒火,向陈芬郁吼道。
陈芬郁就是这样,无论什么事情,都能绕到一起,还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蛮不讲理就是她的人生信条。
“要我凑?我上哪去给你凑?十万你以为是几百还是几千啊?就你家那几个穷亲戚,谁家见过这么多钱能给你一下子变出来?当初欠下的都没给人还利索,现在倒好,又再觍着脸去借,你觉得现实吗?”陈芬郁质问道。
“我不管,算我求你,跪下求你,你必须去借,不然女儿就没了…”陆友生几乎带着哭腔向电话那头的老婆哀求道!
“你求我也没用,我能怎么办?我不希望她好吗?你自己没有能力!”陈芬郁略微有点无能为力地接着说:“怪就怪她命不好,生在这个家还拖累了我们,她要是死了说不定也是对她好!”
陆友生怒火中烧,“好一个蛇蝎心肠的妇道人家,她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此刻你的女儿危在旦夕,你不着急反而说这种风凉话,你的心就是铁打的自己的女儿出事都不应该这种态度!”
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一股脑地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在陈芬郁的身上。
陈芬郁比他还不依不饶,“好哇!你终于说实话了,原来你早就对我不满了,我为这个家操劳耕耘了这么多年,每天起早贪黑的只为挣口饭吃,自从嫁给你后我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没日没夜地干活,还要照顾女儿,到头来没落下好反而还被你嫌,这日子没活过了,离婚!”
又开始无理取闹了,这么多年的陆友生都是这样走过来的,只是此刻女儿正在急救中,当妈妈的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惦记着自己的那点辛酸史。
陆友生心寒地挂了电话,指望不上,多说已无益。
医生出来了,陆友生赶紧上前着急询问状况。
“没什么大事,就看接下来的恢复期了。”
听到这句话陆友生悬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同时另一根神经又开始紧张起来,“那医生,需要准备多少费用?”
结果医生的回话差点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医生说:“费用的事你先不用管,等你女儿康复了再说。”
陆友生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医生再向他确认了一次,他才相信这是真的,意外的惊喜让他喜极而泣。
而他不知道的是,急救室里刚醒来的陆漫漫看着眼前的医生就拼命地不配合他们施救,称自己已是将死之人,就算这个病治好了仍然没有办法走路,还不如一走了之,也不要给家里带来巨额灾难…
最后…医生也是实在拿她没有办法,他看着这个跟自己女儿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心生怜悯。
于是摘下口罩和蔼可亲地看着她一句一字说道:“生命可贵,能活着就好好活着,小小年纪怎可说这种丧气话?你爸爸若是知道该有多伤心呀?你好好配合,治疗费用我会跟医院商量尽可能给你们减免到最低,但我向你保证,一定是你爸爸可以承受的范围内,多余的我个人先帮你垫付,以后你长大了,可以自己赚钱了,再来还我,好吗?”
陆漫漫被说动了,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被尊重的感觉,是一个医生与患者之间的那种尊重。
自从生病后,谁都把她当成弱者,从来没有人能这么看的起自己,一时间她都要忘记自己是个重症患者。
“嗯!”陆漫漫终于安静下来,极力配合医生。
刚下过雨的天气,此刻渐渐放晴,彩虹爬上了蔚蓝的天空,显得格外眩目。
阿凌推了推陆漫漫,“雨停哩,我们去食堂吃饭吧?”
陆漫漫的思绪渐渐在回忆中被拉扯回来,望了望窗外,是啊,雨停了,还有彩虹呢…
就像当初的她一样,经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后,终于又能重新站起来,抓住了青春的尾巴,并过着精彩的人生,充实而又美好。
“好饿哇!我要点一份大份的糖醋里脊,还有炸鸡腿!”陆漫漫愉快地说。
“撑死你!”阿凌笑着。
两个女孩儿并肩走出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