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光照进来,天空已经翻起鱼肚白,她望向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06点46分。
今天是大年初六,春节的气氛已经逐渐消融,陆友生要在今天离家,重返工作岗位,8点整的车!
临走前,他把大女儿叫到隔壁的房屋,语重心长的聊了一席话。
“漫漫啊,是爸爸没本事,让你这些年承受了许多痛苦和委屈,爸爸,对不住你!”
说到一半,他叹了口气。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有两万,是我瞒着你妈给你攒的,我寻思着,你哪天若想出去闯荡,可以无所顾虑的去。
你放心,你的决定,爸爸永远都支持!
最重要的,是一个人远在他乡,要注意点人身安全,保护好自己,凡事啊,多留个心眼儿。
还有啊,你的身体才刚刚恢复,万一有什么不适的症状,一定要及时到医院复检。要是在那边不习惯了,想我们了,就给我们打电话,或者回家,知道了吗?”
“爸,我还没走呢您就…我没怪您,从来都没有!”
陆友生说完,她一把搂住爸爸,感动不已。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内心五味杂陈。
昨晚,一家人本来高高兴兴地在帮陆友生收拾行李,陈芬郁以为她也会跟着一起走,并随着她爸到梧桐市找一份力所能及的工作,自力更生。
过不了几年再托人找户好人家嫁了,生几个孩子,相夫教子,完美的为她规划着好了最理想的人生道路。
谁知陆漫漫当场就否决了妈妈的认为,“妈,我明天不跟爸爸走,过几天我要北上!”
陈芬郁以为自己听错了,“啥玩意?北上?上北方…找工作呗?”
“不是,我想去追求梦想!”陆漫漫说。
也就是这句话,陈芬郁给出的反应,足矣把这些天在她心里重新建立的美好形象再次遭到了绝无仅有的破灭!
陈芬郁干笑了几声,略带讽刺的口吻说,“呵,不要被人笑死了,还追求梦想?一个连小学都没读完的人还有脸谈梦想!做做白日晚上梦想一想就得了呗!人生地不熟的,你别到时候穷到连水都得喝,那岂不是你爸养着你?”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被陆友生警示了一眼,“行了,哪这么多话?收拾东西!”
可这时候,陆漫漫却偏要再次往枪口上撞。
“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而且,我相信自己可以养活自己,不麻烦爸爸!”
陈芬郁这下来劲了,“有决心是吧?那你去吧!我不拦你,只要每个月按时给家里汇两千就行。你妹妹,已经念初中了,而你也老大不小了吧?养活自己的同时是不是得分担一下你妹妹的生活费呢?”
“可以!”她咬咬嘴唇,答应了。
“你够了啊!咱漫漫要是没生病,现在该是上大学的年纪,我每月又不是没给你寄钱回来,要她汇什么生活费?你别太过份了!”陆友生看不下去了,压低声音向老婆喝斥道。
“陆友生你给我闭嘴!”陈芬郁一摔叠好的衣服,一副嚣张跋扈,强词夺理地说:“她现在是大学生吗?不是就给我乖乖地找份工作老老实实上班!别一天到晚分不清楚现实,天天就知道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还什么,北上?那是她咋的,那边有矿啊?就她那样的,你还指望着以后能发财啊?”
“……”
这么不可理喻的逻辑,连陆依依都听不入耳了,立刻反驳她道:“妈,您不能这么说姐姐,每个人的潜能都是无限的,姐姐其实很优秀,您这叫狗眼看人低!”
“就你读书多,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陈芬郁瞥了依依一眼,让她闭嘴。
陆友生停下手中叠衣服的动作认真地问她,“漫漫,决定了吗?真的要去北城?”
陆漫漫点了点头,“嗯…”
他顿了几秒钟,仿佛是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我女儿有理想有抱负,是好事!应当给予支持!”
“我也支持姐姐!”陆依依附和。
之后,陈芬郁还一直喋喋不休地强调她如何如何反对。
“孩子有她自己的想法,你老干涉什么?”
开始,父女仨还会出声驳她几句,但陈芬郁只会变本加厉地将不可理喻进行到底,大家也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没所谓了,没有人能改变她的,不是吗?就像她也没有办法动摇自己的决心。
“爸爸,我爱你!”希望有一天,我会成为您的骄傲!
陆漫漫抱着陆友生,哽咽地说。
“傻孩子,爸爸也爱你!爸爸一直都以你为荣。你别怪你妈对你管教苛刻,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只是过怕了苦日子,才会使她的价值观造成一定的扭曲。答应爸爸,我们要多多体谅她,包容她,用我们的爱来感化她,好吗?”
“我没怪她,我今后一定好好努力挣钱,让咱家的生活好起来。您放心吧,您等我几年,我会帮您一起撑起这个家的责任,不会再让你辛苦太久!”她说。
“爸爸只希望,你未来的路不要像爸爸一样,一辈子都是替别人打工,碌碌无为只挣来了温饱。你要拼你要闯,要让你的青春不留白!爸爸相信,我的女儿一定不差!”
她笑了,松开了爸爸的怀抱,“您说的对,您的女儿,一定不差!”
要是妈妈,也像您一样豁达就好了。
那么爸爸,您也要好好的,保重身体,别太累着。
8点,目送爸爸上了村头公路停下的那辆小巴士,一路开往远方。
也许,我有不幸的童年;有低迷的青春时期,还有一个从来不理解自己、横行霸道的妈妈,但那有什么关系?
即使生活在泥泞之中,也不要放弃仰望星空,有一天,你将如浩瀚星河,在平凡的生活里发出最耀眼的光。
人不应该只看到坏的一面,我有一个很爱我的爸爸,和一个支持我信赖我的妹妹,这就够了。
而现在,我还多了个失而复得的财富,那就是健康的身体!有了人身自由,就再没什么可以捆绑我!
此刻,她躲在房间里,心里还是很难受。
陆友生走后,陈芬郁并没有因为与丈夫再次天各一方而伤感多时,而是对她要北上一事大放厥词!
她拿起手机,想要给知夏发信息,奈何这个小山村山好水好就是信号不好,无奈之下,她决定去她家找她求安慰!
来到了知夏家门口,按了按门铃。
数秒后,门开了,开门的是知夏的奶奶。
“奶奶,知夏在吗?”陆漫漫问。
“是漫漫啊,快进来!”奶奶说:“她在呀,哎呦她这个人懒死啰,一天到晚就知道窝在家里看电视哟!我出去一趟,你们好好玩啊!”
“好嘞!”
进门,走到客厅,知夏正窝在沙发,手里捏着暖手宝,入迷地看着某综艺节目,桌上放着各种好吃的。
她大声道:“好哇!你果然如你奶奶所说,堕落了,天天就知道看电视!”
知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的魂飞魄散,一蹦三尺高。
“陆漫漫你走路是用飘的吗?要吓死爹爹啊?”说着,一个抱枕朝她甩过去!
幸好飞来的不是她手中的暖手宝,否则被砸到还是挺不幸的!
别看她俩都是一个村里的,但家境完全不同!陆漫漫的家还是泥砖瓦房,知夏的家却是三层小洋楼,装修好看,颇有地主风范!就差把墙上的骏马图换成大师的油画就更显档次了!
她接过抱枕,毫不客气地坐在沙发拿起苹果就吃,“吓吓,你家有酒吗?我要喝!”
知夏干巴的瞅了她一眼,“酒肯定是有的,但不能给你!”
“为什么?我现在就想整点!”
“你喝个屁哦,不要命啦?医生允许你喝酒了?你还想回到以前那个鬼样子?”知夏翻了翻白眼,不以为然。
她一时语挫,也是哈!
“怎么啦?又和你妈吵架了?”知夏正经地问道。
“吵不起来啊!”陆漫漫垂头丧气地说。
毕竟理都在她那边,怎么都是自己的错。
“那是?”
陆漫漫昂天长叹,“上帝呀,请祢赐我一醉方休吧!”
知夏看不下去了,关了电视穿好衣服站起身,“走!”
“干嘛?”看着知夏这架势,她紧紧地抱着抱枕,满脸恐慌!
“姐带你找刺激去!”
地下车库,一辆半新的女式摩托炫酷的摆在那里,知夏远程开了锁,戴上头盔,英姿飒爽!
“小妞,上车!姐姐带你飞!”
陆漫漫瞪大双眼,“你什么时候学会骑摩托车了?酷啊!”
“高中的时候啊,一直没机会载你而已!别废话快上车!”知夏催促道。
慢悠悠地坐上去,“你没问题吧?”
“老司机开车,绝对靠谱!扶好了啊!”
说着“噌噌”两下发动,风驰在马路上,还没怎么准备好的她被吓的不轻!
一个妙龄少女骑着摩托车载着另一个妙龄少女穿梭在马路上,她们一路高声呐喊,不惧行人的目光,直到城里才停下来!
下了车,摘掉头盔,风把她们的头发吹成了傻子,知夏问:“爽不爽?要不要再来一次?”
陆漫漫被风吹的已经瑟瑟发抖,“爽,但是不要,了!冷!”
“哈哈哈,那咱们就去唱歌!”
“好!”
小县城的灯火,比较有人情味。同样是华灯初上,夜景效果却不会显得浮躁。在这里,更多的精神的寄托与安放,不用顾及其它,你哭了,人们会上前真诚的关心你。
歌房里,她们肆意嘶吼,好像要把全部的烦恼都要一股脑地发泄出来!
当然,她们默契的达成了共识,没有点酒!知夏也没再追问她因何闷闷不乐,即便她多少知道一些。
几小时后,吼累了,声音也哑了,停了下来。
她说:“知夏,过几天,我就去北城了!”
“嗯,好啊!”知夏简单地答着。
“你不问原因吗?”
知夏说:“为什么要问?这不是意料之中吗?我了解你,作出这个选择,说明你已经深思熟虑很久,才下的决定告诉我!而且,你本来就有资格追求你想要的,所以,大胆的去吧,我亲爱的姑娘!”
良久,陆漫漫才说了一句:“如果我妈也这样想该多好…”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不开心吗?”知夏问。
“嗯,她让我跟着我爸,找个工作踏踏实实打工,但我不想这样…”
“每个人都有一个底线,任何人都侵犯不得!遵从自己的内心吧!她是你妈妈,有义务管教你,但不是什么事儿,都要听她的不可!”
人生在世,青春短暂如白驹过隙,人至少要有一次为自己作一次重要的决定,不顾及任何人的看法与反对,为自己而活。
我已经荒废了这么多年的时光,在这大好的青春年华里,我要选择诗和远方,尽管还有沼泽与受伤,也不要待在小地方碌碌无为地苟活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