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苍求见韩信前,韩信的处境已非常不好,他自从垓下之战之后,好运气似乎就走到了尽头,汉主刘邦连夜进他账中,当着众人的面夺走他的帅印,让他唯一的资本荡然无存,之后刘邦还算给他留情面,把他从齐王降为楚王,封他回淮阴故地。
结果韩信在封国收留楚国败将钟离昧,且行事张扬,所到之处兵马开道,排场铺张越级。
消息传到刘邦耳朵里,更加猜忌,用陈平巡游云梦泽之计将其捕获,剥夺王位,降为淮阴侯,并软禁到长安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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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日郁郁,称病不上朝也就罢了,还经常耻与开国大将周勃、灌婴、樊哙等为伍,有一次居然公然称自己不屑与樊哙等市井屠夫为伍,在朝中也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政治处境十分艰难,大家都避免跟他接触。
刘邦也不再重用他,开朝几次对外用兵,都将他雪藏,英雄无用武之地,主要是再无法狭兵自重,让这位自负的公子心愤难平,人就是这样,上去容易下来难,对韩信尤其如此。
前段时间,和韩信交好的陈豨造反,刘邦亲自带兵征讨,朝中都传闻,韩信与此事有勾连,此时去见韩信,是冒着极大政治风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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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苍见到韩信,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意气少年了,鬓间竟然多了一些白发,要知道他才三十六岁,正值壮年。
不过这个时利苍要有面镜子就好了,他其实也好不到哪去,五十五岁了,暮发苍苍,自任长沙国丞相以来,忙着处理和南越国赵佗的边界问题,北边英布、彭越的叛乱也够他忙的。
韩信:“这个时候你还敢来看我?”
利苍:“看你怎么了?你又没造反?”
他直勾勾的盯着韩信的眼睛,韩信躲避着。
利苍:“我闻你总是不上朝,对朝臣言语轻狂,可有此事?”
他对韩信就像个老哥哥,言语严厉中带着关切。
韩信低头,眼睛偏到一边,像是个受兄长训斥的弟弟。
韩信:“我身体有恙,不能上朝。”
利苍:“你才三十有六,你有我老啊?就不上朝?你这是等着被人贬黩啊?”
韩信怒道:“上朝何用?!我现在是个淮阴侯,一个侯爵!高帝几次用兵都不用我,你以为我没请旨吗?他就是不用我,不信我!”
说完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去,肩膀尤在抖动,利苍知道他憋屈,这些话也不知道憋了多久,不敢和别人说。
利苍:“你还指望别人信你呢?换了是我,我也不信。临阵胁封,窝藏敌将,你这都是斩一万次都不可恕的死罪。”
韩信转过身来,挥袖指着自己的胸口,怒道。
韩信:“那些都是我应得的!我应得的!我征魏赵燕齐……。”
“那不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利苍打断他,他看着韩信怒气冲冲、冲动的眼睛,道:“没有高帝给你的机会,你还是一个执戟郎中、治粟都尉,何如?”
韩信气鼓鼓的看着他。
利苍:“打天下的不止你一个人,灌婴、曹参、周勃、樊哙等人比你随高帝早,干的都是粗活累活,人家都不敢提封王,知道犯了高帝忌讳……。”
韩信:“我能和这些贩夫走卒、市井屠夫相比,我乃堂堂……。”
利苍:“堂堂什么?你就是一个在淮阴乡间被人踢得像狗、都不敢吱声的落魄王孙,连你活下来那口饭还是漂母和我给的,如何?!”
利苍也动了气,这个孩子实在太不懂事了。
这几年被人上人的生活惯坏的韩信哪里受过这种气?他如今是齐王、楚王、淮阴侯,人上人……,这些曾经的屈辱,已许久没被人提起,也没人知道,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可惜今日身上没佩剑……。
他看来看去,看到利苍腰间别的佩剑,他噌的一下拔出利苍腰间的剑,怒指着利苍,两眼似要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