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慈母手中线
一个破烂有些发霉的茅草屋内,在那微淡的光线下,一名老妪正在织补衣衫,借助昏暗的月光,终于穿上了线。
“嗯,终于成了。”她脸上露出来一丝笑容。
这样的日子她已经习惯了几十年了,眼睛也是越来越觉得不好使。
一个人过惯了这种单调生活,她也并不觉得有多么无聊,那是因为她心中还有一份念想:处于远方的儿子们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砰砰砰、砰砰砰。”
“莫非我耳朵不中用了,大半夜耳内还嗡嗡作响,真是岁月不饶人,老了老了。”
“砰砰砰、砰砰砰、……。”
老妪刚刚嘀咕完,却又听到这种声音。
“莫非有贼?这可如何是好?”
她慌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借住声向朝门屋外望了望,内心越发觉得有些害怕。
伴随着那敲门声,隔壁的那几条土狗更是欢迎似的叫的了起来,“汪汪汪……汪汪汪……”。
声音停了一阵子,老妪暗想,兴许是对方迷路了,敲错了门,那人兴许马上会发现自己的失误。
她借着淡淡的月光,从门窗缝隙再次朝外望了望,没有异样的发现,内心有些高兴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便准备下榻去休息。
“咚咚咚……”
霎那间,自己的内屋被敲得“咚咚”作响,这人怎么没有走,还翻墙而入,莫非是贼人进来了??
老妪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急切下赶忙拿着床前顺手的夜壶做出要防御的姿势,她刚鼓起勇气想大声呼喊邻居,突然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娘,别怕。阿娘,是宋儿,俺是宋儿,俺回来了。”
“什么?是我的宋儿回来了?”老妪放下夜壶,拖着背,一步一步来到门前,再次确认地询问道,“汝是宋儿?”
“%阿娘,是我阿!”那男人再次应答。
老妪再次透过门缝望了望,发现这身材和自己儿子一般无疑,真是自己离家多时的儿子之宋,连忙挪开了门阀。
“兔崽子,汝还活着?”老叟内心满心欢喜,表面上却是装着严肃地问道。
之宋在见到阿娘的时侯,已经是满脸的泪水了,这时更是不由得哭着跪了下来,“儿回来了,儿让阿娘受惊了!”
老妪不由得抱住之宋的头,“男儿为国赴难,这是天经地义的,吾人老了,死则死已,有何担心的,汝要好好当差,不要失了赵人的颜面。”
“儿省得,儿省得。”之宋不由得连连答道。
老妪不由得想起儿子作为侍卫去了外国当差,如今大半夜跑回家莫非是个逃兵?她不免心中有些疑惑,向前推了一把之宋,然后严厉地责问道,“汝不是在贵人身边么,好久回的赵国,为何半夜三更还偷偷摸摸如贼一样回了家?莫不是逃兵?”
之宋面对突然间的发问也是一惊,“儿不是逃兵,儿是太子放回来省亲的。”
“瞎说,太子回国,哪里有半夜放汝回来的道理,分明是汝偷偷逃回来的,汝个挨千刀的要害死大家么?”
外面的狗吠声已经让周边四邻警觉起来,如今大半夜听到外面有细细的谈话声,有的人就不免穿衣起床,查看一下村里的情况。
毕竟这个时代赵国跟秦国一样实行的是连坐制度,一人犯法,祸及邻里。
秦国基层组织是乡里亭为单位,乡长俗称乡啬夫,设有三老、有秩、啬夫、游缴;里设有里正,负责最基层事务;亭设有亭长负责当地治安。
而赵国的基层组织约有区别,里设有邑,邑里按照什伍制度组织,十户为什长,设有什长,五家设有伍长。
通过组织框架上一级一级的专门管理,形成了帝国运行的基础,专门负责户籍、丁劳役、征收钱税的基层组织。
这不,跑得最快的仍然是伍长之丁,一天见弟媳说的最后几句话,他一脚踢开门,冲了进来,眼中完全没有了困意,急切地看着这个不争气的侄儿,怒道,“宋娃崽子,汝这逃兵跑回来不是把保里一起祸害了,汝还是那么不懂事,快赶快回军营去。”
伍长突然的举措首先是吓得老妪心都凉了半截,而之宋却又些愤怒。
之宋拉着老妪的手哭着解释道,“阿娘,真是太子看我们在邯郸城内,更是离家近,所以放我等回来好看看阿娘的,阿娘、二叔你咋地不相信阿?”
之丁不由得变得生气起来,“妹媳,汝看这宋儿子分明是撒谎狡辩,看还不是你以前娇惯的,现在我那幺儿还没回来,他却回来了,你说不是逃兵还会是什么?”
老妪脸上有些颜面无光,她最得意的是老大老二成为了烈士,面前这老四如此不争气,更是扫了她的颜面,一听到这二叔这样说,她更是急切下捡起房前的一把扫帚,没等到保长之丁说完话气得瞬间朝之宋的身上打去,“都是我太宠你了阿,害的保里招难,汝怎不像你的大兄二兄他们可是保里的英雄,汝三兄好歹也是个壮士,汝怎地如此不争气。”
突然挨了打,之宋更是“哎哟、哎哟”地呻吟了几声,更是条件反射朝后退了几步,他突然回忆起胸中的路引证明,急忙用手把胸中的布帛掏出来道,“儿是冤枉的阿,儿子思娘心切,却把这路引证明忘记了,这可是太子府的引信。”
老妪听到这里,高高举起的扫帚停了下来,疑惑地问道,“汝话当真?怎么不早说?”
之宋求救似的望着二叔之丁道,“二叔,汝识得字,何不帮阿娘和我证明一下?”
之丁也是一愣,本来多说了几句,还以为这弟媳要多教育一下,没想到之宋掏出这手中的布帛,并且说得若有其事似的。
“拿来吾看看,真伪一看就知。”
之宋赶紧用手递过来。
“这、这路引是真的……”之丁重复了几下,不免补充道,“汝真的会得到太子府的引信?一般可不会在上面盖印的。”
听到这种话,老妪也有些激动,这下之宋至少不会被抓回去了,也不用影响大家了。
有了二叔的话,一旁的之宋如蒙大赦一样,心里更是有些自豪道,“这可是太子亲手盖的印,为了表示我们的功绩。”
“汝等可算是遇上了贵人。”伍长之丁更是有些赞许。
“那是、那是,这都是拿命挣来的,明天太子府还要摆宴犒赏我们,听说每个人都要赏赐很多的金银珠宝,说不定够我们用几辈子勒。”
老妪并不在乎有多少钱,眼下得知儿子解释清楚了,她想起这二叔的幼子好像也在当差,好奇地问道,“汝那堂弟勒?”
“他在咸阳~为国赴难了!”之宋也是有些沮丧地回忆起堂弟的惨状,哽咽着回答着二叔。
一旁的伍长之丁一脸煞白地坐在了地上,手打在地面哭喊道,“我的儿阿,我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