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大夫在离开了清落的院子以后,立即便去了国公的正房。当然,清落的推测并没有错,他并非是给国公告状的,而是将最新的烟瓶给国公送过去。
国公听见门声的时候,还未反应过来,只看着手中的书卷,并未抬头,只沉声说了一句:“那几个丫鬟可还懂事?”
邢逸克立即知道国公所言是谁,忙道:“老爷,是我来给老爷送药来了。”
国公抬头看向眼前,邢逸克正好对上国公的眼睛,那双深沉的眸子当中,隐藏着邢逸克看不懂的情绪,他行走江湖多年,医过心狠手辣的江湖魔头,也救过善良无辜的山野村人,却并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眸子,看不懂这眼中藏着的是什么。
那像是,失望,却好像又不是。
“放下吧。”国公点了点头,目光定在了他手中的药材上。
邢逸克方想要离开,又听得国公问道:“可给大小姐请过平安脉了?”
邢逸克一时心中纳闷,只因他之前从未吩咐过要去给大小姐请脉的事情,还因为国公看着并非是会关心大小姐的人。
“嗯?”国公将视线移到了他的脸上,像是因为没有得到答复而有些不满。
“大小姐昨晚受了惊吓,又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身子可有受损?”身旁的婆子代替他道。
“回老爷,请过了,大小姐一切正常。从前的旧伤,如今也都痊愈了,身子也渐好转。”邢逸克忙回答道。
“嗯。”国公又答一声,这才重新将视线移回了书上,不再看邢逸克一眼。
邢逸克自知自己不该再呆下去,这才行了礼离开。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门内传来一声响声,像是瓶子掉到了地上的声音,碎得清脆。邢逸克更觉这些人每个都难以理解,便忙回了自己那里。他原本想要将此事告诉清落,又恐她知晓以后会伤心,索性不说了。
而房间内,摔了烟瓶的国公反倒是一脸的冷静,一旁的婆子丫鬟们早已经跪在了地上,他却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椅子前,坐了下去。那婆子悄悄看了一眼国公的面色,这才悄悄起身,出了房间。
国公自己身子如何,他自己不清楚,可管家比他清楚得多。只是都困在一个“执”字,不肯出来。
此时在自己房间中的清落,对国公那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给国公送烟瓶,一方面是为了取悦国公,让他知道他还有这样一个女儿在默默关心着他,而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让他能够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
现如今这个烟瓶的最后一个作用就要发挥了,她给邢大夫的方子,与她之前所用不同,这一次,是能够彻底地将国公的咳疾治好。从今往后,国公也不需要再用得上这个烟瓶了。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便看到门口步管家来了。清落心中微微惊讶,忙走到跟前,道:“管家这会儿怎么来了?”
“大小姐还说呢,老爷咳嗽得厉害,奴才实在瞧不下去了,这才来问大小姐要药啊。”步成济着急道。
清落心中虽然惊讶,却仍是回房间取了烟瓶出来,递给管家道:“管家,这便是了,不过我已经将这其中的药的制法告诉邢大夫了,今后由他给父亲送药,想必父亲身子也无恙了。”
“这……”步成济为难地看着眼前的药,又看看清落。
“管家?”清落重新问道。
“不如大小姐与奴才一同去那边吧,若是有个别的事情,大小姐也好看看。”步管家为难道。
清落点头,跟着步成济往正房那边去了。想着她分明早将这方子给了邢大夫,邢大夫定然会一早将这药做出来研究的,依照她的猜测,邢大夫今天一早就应该将药送到了国公那里,而现在管家所言……才是她真正想要得到的作用。
清落眉目飞扬,原本担心的面容上,不禁露出了一点笑意。
她还未踏进房门,便听见里面国公的咳嗽声音了,看样子是坚持了许久,才使得这般严重的。原先治疗国公的咳嗽也是有别的药的,只是到底治标不治本,有了烟瓶以后,国公便彻底不用原先的药了,哪里想到今日会突然如此严重。
清落轻轻迈进房间,国公像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只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便又重新将目光抓了回去,清落忙上前,将烟瓶放在他鼻前,烟瓶似乎是缓解了国公的暴躁脾气,他的脸色看着也好多了。
国公这会儿犹如一只困兽一般,也不知是是咳嗽得厉害了,还是方才看书看得久了,眼中的血丝红得吓人,他原本就目光炯劲,这会儿抬头看人的时候还带着试探,就更像是一只猛兽。
国公闻了一会儿,这才恢复正常。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这次的烟瓶已经变了,只见他面色狐疑地看了一眼那烟瓶之后,便再不看了,也不理会清落一人手持着烟瓶的尴尬。
清落自己也早已经习惯了国公对自己的冷漠,于是将烟瓶放下,行了个礼,就要告退。
却被国公叫住,道:“你母亲可有给你请礼仪姑姑?”
不等清落回答便接着道:“罢了,不管请与不请,过两日玉姑姑回来教你规矩,你虚心跟着学便是。”
清落心中想要知道为何,突然给她请礼仪姑姑,却也终究没有问出声来,只是应下了,便离开了。
到门口的时候,管家才道:“大小姐与煜王的婚期将至,大小姐千万认真学习,煜王这两日也有可能会来到府里,届时大小姐莫要慌乱。”管家说这话时,面上的表情异常冷漠。
不过清落还是惊讶,她一向觉得管家冷漠,除了国公的事情上些心以外,旁人都是得不到他一个好脸的,未曾想他竟会这样劝自己。
清落道乖巧回应道:“以柔记下了。”而后管家停住脚步,清落自己前面走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到了身后一声长长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