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万平口,乃R市最负盛名的滨海风景旅游区,被市民亲切地称之为“城市会客厅”,亦是R市叫的最响的头号滨海旅游金字招牌,如今它已经成了R市海边最著名的一处地标,有到R市不到万平口,就等于没来过R市的说法。
该景区紧挨着市区,处在市区东端的海边,一条横穿市区东西长达20余公里R市最长最古老的主干道,将其与市区紧密相连。这里海域广袤,一望无际;海水湛蓝洁净,碧波涌浪连连;更有宽阔平缓,绵延10里的海边沙滩,沙质细腻均匀,沙滩松软有度,沙色金黄醒目。尤其是当晨光初照之时,海滩上就像是给撒了一层金子,海沙金光灿灿,习习生辉,因此被誉为——金沙滩。甚然,有不少国内专家将包括此处海滩在内的几乎涵盖了R市所有的海滨区域,夸赞为:国内仅存唯一未被污染的黄金海岸。不仅如此,这儿还有一个紧贴着大海并与之相通,号称国内最大的天然泻湖,湖内碧水揉揉,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如同藏身内陆的一泓静水,跟与其比邻而居,咫尺之遥的大海中那海浪滔天,波涛汹涌的气势形成鲜明的对照。
上天造就的这个泻湖恰好给当地渔民提供了一个天然的避风港,实乃一大幸事;该泻湖像一块纤长明快的蓝宝石镶嵌在大海的背部,东西宽两三百米不等,南北长千米有余,历代都是商船停泊之地,有“万艘船只平安抵达口岸”之意,因此取名万平口,同时也寓意万事平安,一生平安。如今万平口的概念已扩延至其周边整个滨海风景区域。
一块为老天造化的高达七八米,宽约十米灰白色石灰岩巨大的扁石,就坐落在海滩之上偌大的万平口海滨广场上,“万平口”三个阴刻的猩红大字竖嵌于巨石正中。而这块巨石的造型又貌似被海风吹落至海岸上的一片浮云,更像是一位伫立海边,背对大海,面向大地。伸展臂膀,欢迎来客的巨人,它俨然已经当仁不让地充当起了R市的滨海旅游形象大使,绝对是万平口最热情好客的主人,每天一大早就披上金灿灿的晨光,喜笑颜开,开门纳客,乐此不疲,将日照人气最旺的万平口海滨旅游风景线,毫不保留地尽情抛送给看海、玩海、听涛声,看日出的八方游客来宾。
眼下的金沙滩上,投下了两大一小三个倒向东面大海方向的斜影子,海浪正有气无力地扑打着前后两个纤长的大影子,可无论怎么使劲,伸长手臂,却总是难以触摸到两个大影子之间那个特调皮的小影子,渐渐地就连大影子也够不着了。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要问燕子你为啥来,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声声稚嫩清亮的童声自海滩上一个像小燕子般雀跃奔跑着的扬着两个小辫儿的小不点儿身上发出,周边跟来了一群海鸥,唧唧啾啾起劲地鸣叫着,但都不抵小不点的声音好听,歌声撒满了海滩,飞向了空天;小不点儿前头正踏着这儿歌的节拍,晃动着一个长发飘飘手舞足蹈明显高大的多的粉色身影;小不点儿屁股后,一个类似大猩猩像山一样更加高大威猛的黑影子,脖子上套着一个硕大白得扎眼的游泳圈,正跌跌撞撞地尽量合着儿歌节拍,一步一个脚印地踩着小不点儿留下的模糊脚痕笨重挪步向前,沙滩上硬生生地给踏出了一个个小船儿大的沙窝窝儿,惊得正在打盹儿的小沙蟹儿四散夺命而逃。
不多会儿,这三个在沙滩上玩乐的大小影子便顺着沙滩边上用花岗岩石垒筑的台阶,登上了人头攒动,像开了锅喧嚣热闹的海万平口海滨广场,恰巧抢得了一个刚刚空出的同样用花岗岩石制作的一排石椅子,如释重负般三个影子一屁股齐刷刷坐了下来,比刚才在海滩上可和谐同步多了。
“我说,大刚呀!今儿老弟(不知何故,打凌四海上大学时起,她便开始如此称呼她这个唯一弟弟了;此前却一直称呼小弟,好像上了大学,他弟弟一夜间就忽然变老了,变得成熟起来似的)海子,打济南回家,咱早点回去吧!”穿着一份粉色连衣裙的凌四海的姐姐,凌楠,对着仰坐在椅子上身着一身黝黑的绸缎衣裤(如果再戴个黑礼帽,看上去更像个电影里的汉奸)呼呼喘着粗气的凌四海的姐夫,姜大刚提高了原本即尖利的嗓门喊道。
“哦,我知道,一会儿回去时,顺便买点海鲜啥的,晚上弄几个菜,跟老弟和两盅。”姜大刚闻听后。即刻直起腰来扯着磁共振般厚重的男低音回应道,说罢随即恢复了刚才慵懒的坐态。
“安阳来(R市方言,哎呀或哎哟等感叹词)!——快起来!赶紧得走人!都快6点了耶。”凌楠说着腾地站起身来,双手拽着姜大刚那快跟上大腿儿般粗壮刚硬的胳膊,顺势借着姜大刚“自觉(凌楠刚一碰到他,他即乖乖地立刻自觉起身了,类似的动作早在他结婚以前就习以为常了,他是个严重的“妻管严患者”)”起重自个儿大身板儿(凌大刚块头够大,身高1.86米,体重频临200斤。)的劲儿,与其说是他给她拽起来的,不如说是人家自个自动起身的。
凌楠性格直爽刚毅,颇有点儿假小子的做派。这倒是贴随她父亲,而且她和父亲有着天然的默契或合拍。在家里,无论父亲做了什么?对错与否,她总是“毫无原则立场”地向着父亲,始终站在父亲那头儿(为此,母亲嫉妒的要命,总是埋怨凌楠不像是她“亲生”的,让她一点儿也享受不到做女儿的对母亲的那种“小棉袄”般暖心暖身的娘俩亲近感来),是父亲铁杆的“同盟军”。正是考虑到她的这种假小子的性格,当年考大学填报志愿时,他父亲略带顾虑地征求或者说是建议她上省公安专科学校,做一名女警。想不到她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就像是爷俩早就想到一块去了,一拍即合。相比之下,她丈夫的性格反而却偏向柔性,做事儿婆婆妈妈的,连说话都总是保持着低调的男低音,只是他那与生俱来的磁共性般的浑厚声调,才意外给他平添了一些本该应有的男子汉气概。不过以柔克刚老子的那套哲理在他身上似乎永远也不会闪亮起来了,所以他只能,也许是心甘情愿地拜倒在“假小子”凌楠那香喷喷且异常“刚硬”的石榴裙下了。
要是单从看凌楠那柔情似水的相貌或静雅招人的气质上看,打死你都不会相信这表象下居然隐蔽着迥然不相称刚毅硬性“另类”的她。姜大刚当初也许正是被她的这种晃人耳目的柔和表象一时给迷惑俘虏了吧,以至于今天弄得他跌进了这种“寄人篱下”的囧地。尽管他职位比凌楠高的多,今年34的他就担纲起R市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重任,可谓年轻有为,而整整小他8岁,今年刚满26岁的凌楠只是市公安局治安科一个小小的副科长(据说还是全局最年轻的带长字的副科级干部),但彼此职务的落差在家里就等于零了,一点儿都不好使。
凌楠长得最像她母亲,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前些年,她和母亲挎着胳膊走在大街上,憋不住会让不少人不可置否地将她娘俩视作亲姐妹俩。说起来,她走了两个极端,性格脾气特像父亲,而相貌气质又几乎和母亲无缝对接地高度契合,也可以讲,她或许传承了父母俩人最值得夸耀的优点或基因吧,她是幸运的喽。
凌楠右手拉着先前儿海滩上那个欢唱着“小燕子”的小不点儿,她三岁半长得亦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的宝贝女儿媛媛,左手挽着姜大刚的胳膊,迎着尚未羞红的落日,在渐起的咸湿海风送行下,带着全天海边游乐所猎获的清爽愉悦,一家三口喜笑颜开健步走出万平口海滨广场,搭乘广场路边的公交车,向西直奔市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