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姬长清疑惑的看着闯进来的小丫头,她身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丫头了,她根本不认识她。
她艰难的从嘴里吐出三个字:“你……是谁?”
“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连奴婢也不认识了,奴婢是裳儿啊。”小丫头一行哭一行说。
“裳儿是谁?我又是谁?”
裳儿一个激灵,完了,她家小姐命本来就够苦了,如今竟然被人打坏了脑袋,连自己也不认得了,她哭的更加悲伤:“你是清平侯府的五小姐洛樱啊。”
清平侯府,洛樱?
印象里好像有这么一个人。
她努力的去想,想的脑袋尖锐的疼,这种疼痛远不及她全家惨死,她被腰斩的疼,所以她能忍得住。
蓦地,脑海里勾起另一个让她恨之入骨的人,洛婵,对!她记得洛婵的确有个叫洛樱的堂妹。
当年,洛樱母亲怀她的时候正遇长陵之乱,清平侯带着一家老小前往南方逃难,在路上,侯爷夫人和一个农妇同时产下一女,结果阴差阳错,两家孩子抱错了。
直到六年多后,两家才换了回来,其实洛樱一点也不想换回来,她想清平侯夫妇也是这样想的。
“不准碰,这是玥儿的杯子!”
“不准碰,这是玥儿的衣服!”
“不准碰,这是玥儿的秋千!”
“谁让你跑进玥儿房间的,给我滚出去!以后不准再进来!”
“……”
破碎的记忆渐渐拼凑成一个个片段,无论洛樱如何小心翼翼,始终是得不到母亲的任何怜爱。
两个月后,养父母死了,错抱了六年多的洛玥又顺理成章的回到了洛府,由原来的五姑娘变成了六姑娘。
后来,洛樱就成了残害姊妹,辱骂兄长,气晕母亲的恶毒之人,再后来,她就被辗转送到了乡下所谓的表舅父家寄养。
从小,洛樱受尽了表舅父一家的苛待,若不是每个月清平侯府会给抚养费,她早就被他们家折磨死了,好不容易熬到了逃出来的日子,谁曾想遇到一伙贼人,欲将她打死。
怎么可能?
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会变成洛樱?
下意识的,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小小的,瘦瘦的,长长的,指甲缝里还有沾血的污垢,手掌上布满了茧子,根本不是她的手。
她占据了洛樱的身体,真正的洛樱又去了哪儿?
越想,她的脑袋越疼,忍不住双手抱头,轻轻敲打着。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头上受伤了?”裳儿急的流出了眼泪,如果真的伤到头部,那可不是玩笑的,她家小姐本来就是个苦命人,如果再变成一个傻子,那可怎么得了。
她赶紧将鱼扔到地上,想扶过洛樱,又害怕自己身上的潮湿沾到她身上,一时间迟疑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十爷看她痛苦的样子,心生怜悯,虽然这个姑娘不是姐姐,可是打从第一眼见到这位姑娘,他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他们曾经认识一样。
不由的,他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姑娘,你头上有伤,你这样会伤害到自己的。”
指尖传来一阵暖意,姬长清任他握住了她的手,她茫然看着他,想叫他一声小十,可是刻骨的仇恨叫她清醒过来,在没有弄清小十有没有参与谋害姬家之前,她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
小十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胸无沉府,个性直爽,整天缠着她给他做樱花酪的小男孩了,他是掌十万大军,握生杀大权的陵王宋亦欢。
连她当作一辈子依仗的沈遥都背叛了她,她还能相信谁。
深深呼吸一口气,她平复了身份转变给她带来的惊涛骇浪,对他露出了客套而感激的笑:“多谢公子相救,我没事。”
“没事就好。”宋亦欢看着她的笑,青涩中带着一股娇媚,仿若当初姬长清的笑,他又愣了一下,然后自嘲一笑。
他真是疯魔了,姐姐明明死了,怎可能再有一个姐姐,况且这个小姑娘干柴似的,哪里有姐姐的半点风姿。
“裳儿,我想洗把脸。”见宋亦欢的手还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她将手抽了回去。
她从来没见过洛樱,不知她生的什么模样。
最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变成了洛樱。
“是,小姐。”裳儿低头一看,身边就有一盆现成的洗脸水,定眼一看,水已经脏了。
裳儿正想说自己去换些干净的雪水过来,宋亦欢却吩咐了一个侍卫:“你去换盆干净的水来。”
很快,一盆烧的温热的水就端到了姬长清面前。
她低头,透过明亮的火光,她在水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眉毛淡如新月,眼睛不算顶大,眼形却生的极美,尤其是一双瞳仁,黑漆漆的仿佛蕴着水光,小巧而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厚薄适中的嘴唇,仿佛营养不良似的,嘴唇干涸失色。
不仅嘴唇,她的整张脸都是干瘦的,如果不是因为此,想来也是个清秀的美人。
无论她怎么看,再看不见自己从前的半点影子。
她果然不再是她。
从今往后,她就是洛樱了。
很好,许是上天垂怜,让她成了洛婵的堂妹洛樱。
在姬家出事前,她看到沈遥与清平侯暗中来往,从前,清平侯和沈遥可是政敌,她很怀疑清平侯也参与谋害了姬家军。
洛樱洗完脸,觉得很累很困,就独自靠墙休息,裳儿也不知这群士兵是什么人,她并不敢睡,只是瑟瑟作抖的抱着膝盖,偎在她旁边烤火,并不敢脱下湿透的鞋袜。
宋亦欢不再管她二人,一个人默默的走到破庙外,站在樱花树下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