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卫红吓得尖声大叫了起来,哆嗦着身子缩在了角落。
“痛……不痛了……”
曹寿的最后一丝笑容凝结在了脸上,四个字在阳信耳边狠狠地炸裂开来,阳信呆滞了许久,才缓缓地拉开唇角,大笑了起来。
“懦夫!你这个懦夫!”阳信大笑着,但眼眸中的泪却汹涌地绝了堤,纤细的小手狠狠地拍打上曹寿的胸膛,“你起来!你怎么能这么做。啊!”
梁王叹息了一声,微微别开头,阳信一把抓住那几乎全部没入曹寿胸口的木棍,一个用力拔了出来,血,溅了她一脸……
殷红的胭脂被血水覆盖了,阳信颤抖着肩头,停止了哭闹,微微抬起头,看向梁王……
“娉儿,本王不知道……”
“你杀了我的丈夫。”平淡的叙述在阳信满脸鲜血的映衬下显得诡异和阴森,梁王闭了眼,暗自懊恼他那“得力干将”的乌龙事件,看他回去不扒了他的皮!
“你杀了我的丈夫……”阳信费力地想要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又跌坐在了地上,脚有些麻了,她有些站不起来,梁王想要上前搀扶,却被阳信恶狠狠地眼神吓住了脚,进退不得。
好不容易,阳信挣扎着站了起来,短短的尖木桩拿捏在手里,握得死死地,朝着梁王一步步走来,一直不言不语的邢浪快速地移到了梁王的跟前,却被他微微推开,迎上阳信的眼眸有些愧疚:“本王很歉疚,但是,皇位之争向来如此,娉儿……”
阳信虽然一步步走近,却并没有看向梁王,而是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停住了脚,木桩握得死紧,将骨节都勒得青白一片,阳信微微侧头,看着一侧梁王紧皱得双眉,咧嘴一笑:“知道吗?杀人……是要偿命的。”
梁王浑身一抖,狠狠地闭了眼,如果今日死的是刘彻,那么,便是击垮了阳信和所有支持刘彻的人的斗志,可,千算万算没想到死的会是曹寿……适得其反,他倒是激起了阳信的斗志,他从来没有小看过这帮皇宫里摸爬滚打走出来的女人,相反,他们是可怕的一群人……杀人诛心,却把自己给赔了进去……梁王死死地咬了牙。
杀人,是要偿命的……这是阳信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午夜的街巷里一片寂寥,只有孤零零的马车碾过石板路的嘎吱声,车身不是很华丽,却透着一股高傲,隐隐的哭声从马车里传了出来,有些骇人。
“别哭了……”阳信死死地揽着曹寿的尸体,对着对面的卫红低喝,吓得她立刻闭了嘴。
“本宫这辈子……要保护的人,都一个个在本宫眼皮子底下离开了……真没用……”阳信淡淡的一笑,手指拂开了曹寿脸上散乱的发丝,有些被血块凝结了,粘连在一起。
“公主……人死不能复生,您……”卫红呜咽着,不知道要如何述说。
“父候,阳信没脸见你。”阳信低低地呢喃。
“吱呀”,马车在平阳府门口停了下来,卫红匆忙下车,还没进门,便看到管家急切地跑了出来。
“公主呢?”管家一脸的紧张。
“在车上。”卫红低垂着头。
“公主,卫青回来了,带着主子。”管家的声音很小,凑到马车的车窗下才能听到。
阳信一愣,冷了脸:“让彻儿出门,来背他姐夫下车。”
冰冷的声音几乎冻彻了老管家的骨头,让他很是为难,刘彻是太子……背侯爷……
“还不去。”
“是!”
必是发生了什么事了,老管家边走边想,卫红随着他到了厅堂,微一抬头,便看见了那个欣长的身影,俊逸却又有些稚气。
“姐姐回来了?”刘彻高兴地咧开了嘴,回来就好,真没想到,皇叔居然想抓他!
“太子爷,公主让,让您去门口背侯爷下来……”老管家为难地开了口,连他都觉得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呢。
“什么。”刘彻大惊,添了怒火,“让本太子去背曹寿。就算曹寿当初掩护了本太子,也用不着这样吧!”
“扑通”卫红在老管家身后跪下了身,微微抬起头看向刘彻:“太子,去背侯爷下来吧,公主一个人,扶不下来……”
看着卫红通红的眼眸,刘彻瞬间愣了,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才迈开脚步朝外走去,只是还没出厅门,便听到了卫红之后的话。
“管家,公主吩咐,准备灵堂。”
灵堂?灵堂。!刘彻的心,瞬间停止了跳动,迈开步子快速地朝门口而去,不,不会的,皇叔只是抓住了曹寿,不可能杀了他的……怎么会……
颤抖着手,掀开那平静的车帘,刘彻面对眼前的一幕几乎停止了呼吸。
“姐……”
“背你姐夫下车。”阳信双眼没有看向刘彻,只是呆呆地看着怀里安睡的人,他的身子……好冷……
刘彻二话不说,跳上马车,从阳信怀里接过曹寿搭在了自己的背上,小心翼翼地跳下了马车。
刘彻一路将曹寿背到了那仓促间布置得灵堂,那里,窦茵茵,柳夫人等三个小妾,卫青卫红,老管家全都站着,所有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门口,等到刘彻的身影一出现,所有人都哭了起来。
安置了曹寿的遗体,阳信与刘彻并肩站在前面,直到这个时候,阳信才转过头,看着一旁哭泣的刘彻,扬起了手。
“啪!”
刘彻不躲不避的应下了这个巴掌,阳信没有再落泪:“郭舍人死了,幸好他死了,若活着回来,本宫会将他千刀万剐了。”
刘彻低头不语,心中的愧疚无限地扩大着。
“彻儿啊……你东宫死的那几条人命还不够让你清醒的吗?”阳信颤抖着闭上眼,露出一丝苦笑。
“姐……彻儿知道错了……姐……”都怪他,让姐姐这么伤心……双膝一软,刘彻在阳信跟前跪了下去。
“站起来!”阳信低喝,“彻儿,姐姐让你立下三个誓言,第一,没有曹寿,就没有你了,登基之后,厚葬平阳侯!第二,姐姐是曹寿的妻子,倔强了一辈子,没让他高兴过一天,登基之后,给姐姐改了封号,号平阳!第三……”
阳信敛下了眼睑,深深地吸了口气:“做个好皇帝。”
“彻儿会的,彻儿一定会遵守的!”刘彻哭了,泪水布满了脸颊。
“好!”阳信点了点头,再次深吸了口气,从新睁开的双眼里没了悲痛和伤心,多了怒火和仇恨,“姐姐会为你扫平一切,助你登基!”
邢浪是在从皇宫回梁王府邸的路上遇见卫红的,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邢浪皱眉看着眼前淡笑的女子,心中打了一个突。
“我家公主有请。”卫红笑的淡然,不动声色。
邢浪微微挑眉:“阳信公主找在下所为何事?”
“卫红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哪里知道那么多事情?侠士可愿与卫红走一趟?”
邢浪敛眸想了片刻,对前些日子见得的那姣美的脸庞依旧难以忘怀,他也曾背着梁王夜探过平阳府,只是,那几日是平阳侯的守丧,所有人都在厅堂,他只能隔着老远瞧上一眼,颇有些遗憾,只是,今日阳信公主主动邀请,未免有些可疑,梁王杀了她的丈夫,转眼,她却宴请她的仇人?
“侠士的武艺高超,难道还怕我们公主一届女流之辈吗?”卫红笑弯了眼,只是那眼眸中和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讽刺。
“笑话!”邢浪向前迈开了第一步,卫红笑容不变,却在弯弯的眼眸里闪现了一丝亮光。
馆陶公主的府邸,阳信冷眼与馆陶公主对峙,彼此都毫不相让。
“娉儿!武儿的主意,你莫要再动,曹寿死了就是死了,彻儿没事你就要偷着笑了。”馆陶公主有些怒火,死了一个外人,她至于吗?
“如果不是曹寿,现在死的,就是彻儿。”阳信冷言讽刺,馆陶公主的脸色有些难看。
“可现在彻儿没事!”馆陶公主有些怒。
“现在没事不见得以后没有,只要梁王在一天,彻儿就永远处在生死边缘!”阳信错脚上前了一大步。死死地瞪着馆陶公主。
馆陶公主别开了眼,深吸了口气:“彻儿现在在哪?”回来好些日子了,却依旧没有上朝?算是怎么回事?母后天天召见武儿却也闭口不提武儿继位的事,这样拖下去算是个什么玩法。
“彻儿很安全,姑姑就不要担忧了,该出现的时候,彻儿自然会出现,只要姑姑那好圣旨就好了。”阳信冷得很,让馆陶公主又不由得皱了眉。
彻儿不出现,窦太后不立皇,等的,无非就是一个时机,窦太后没有完全说动那些老古董,又得知了汉景帝曾经写过遗旨的消息,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梁王在长安势弱,没有窦太后就是寸步难行,而阳信将赌注压在了刘彻身上,王娡是皇后,刘彻就是嫡子,又是太子,根据大汉立长立嫡的做法,那些老家伙们也不会轻易让步的,除非……窦太后拿出王娡干权的证据,可惜,王娡是个柔弱的女人,王皇后的温婉众人皆知,所以,一时半会两者只能相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