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阳信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之前因为哭泣,双眼此刻如桃胡一般,肿的厉害。
“快起来吃点东西……你弟弟和阿娇都等着呢。”王娡心疼极了,轻轻地将一块浸了凉水的布锦覆在阳信的眼眸上,消去了一些肿胀,阳信舒服地吐了口气,缓缓地起身下床。
“娉儿,之前,是母妃不对……母妃的小娉儿为母妃做了这么多……母妃却还怨你……是母妃不对……”王娡将站起的阳信揽进了自己的怀里,她的小女儿哟,真真是她的小棉袄……
“母妃!”阳信回笼的思绪带来的那些怨气,此刻又烟消云散了,回抱着王娡的腰身,小脑袋又朝着王娡的怀中钻了钻。
“十四公主来过了……”王娡微微叹息。
“十四姑姑。”阳信诧异,但随后又释然,十四姑姑担心她了……
“十四公主的话很对,娉儿,你也是那么想的对不对?”王娡将下巴搁在女儿的头顶,轻柔地拍着她的背。
“母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如今无依无靠,要做的必然是韬光养晦!不然,弟弟性命堪忧!”阳信退开王娡的怀抱,认真的看着她。
“母妃知道了……”王娡深深地吸了口气,却淡淡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她知道了,还不算太晚……她的爱情,注定要埋葬在这红墙高瓦之中的,但她不能连自己的孩子也一起埋了……爱情和生存,在这个地方,本就不会共存……尤其……又是帝王之爱……
“十四姑姑……”阳信掂起陶壶将煮沸了的泉水缓缓地倒入十四公主面前的陶碗中,漂浮的茶叶瞬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娉儿,今日怎么有兴致来找姑姑了?”十四公主淡淡地笑着,端起茶碗轻轻地啜了一口,闭上了眼眸微微有些享受。
“姑姑……前几****到母妃那里为娉儿开脱,娉儿还没谢你呢。”阳信淡淡的一笑,将茶水注入自己的陶碗中。
“你我之间,还何须言谢?”十四公主低声笑了起来,这丫头,哪是来谢她的?分明是来讨主意的。
阳信弯了眼眸,傻傻地笑了一下,但下一刻,温暖的笑意有些收敛,布上了一丝愁云……
“姑姑知道你要说什么,王姻的下场,只能是她自己的过错,怨不得别人……你外祖母的野心太大,德妃又过于温和,她想找人替代你母妃也未尝不是人之常情,但,怪就只能怪,德妃有阳信公主,而王姻……她没有……”
“姑姑……你又笑我!”阳信被十四公主说得脸颊有些红,她哪有姑姑说的那么厉害……
“你还会脸红啊?”十四公主轻声调笑,连那调侃之色都带着一股淡雅之风。
“好啦,说正事!”阳信被十四公主看得有些害羞了,急忙转移话题,“姑姑,王姻不孕这迟早都会败露的,到时候,馆陶姑姑岂不那我的错?更何况,我始终觉得王姻绝非等闲之辈,奶娘的土方子虽然有效,但却不保永久……狠绝的药物,太医院也不会开,那群老滑头们巴不得少一事呢……”
十四公主将手中的茶碗搁下,抬头看向阳信,眼眸中依旧平淡如水,却带了一点深色。
“那就找一个大公主只能帮你们的理由。”
“馆陶姑姑才不会只帮我们呢,她呀,要的是父皇的庇佑!”阳信微微撇嘴,馆陶公主的很多做法,她都不赞同,目光狭浅不说,心思还狠毒。
“有,怎么会没有?”十四公主笑的有些神秘,他们都没有看到……但她知道,馆陶公主有想到,至少来说,有想过……那一一进献的美女,有时候,也可以说是给德妃母子的一个警钟,只可惜……德妃毫无所知罢了……
“姑姑的意思是?”阳信蹙了眉,有?她还真想不到……
“彻儿……”十四公主只吐了两个字出来,便抿了唇,但笑不语。
“彻儿?”阳信低敛了眉,有些不解……彻儿会是馆陶姑姑非他们不帮的理由吗?
“大公主进献美女,无非求的是皇兄身侧的后位,有皇后的庇佑,她大可以独揽权势了,只是,这后位自傅皇后被废之后,悬空多时却依旧没有一个定数,馆陶公主晓得皇兄定是犹疑不决了……”
“什么意思。”阳信微微坐直了身子,她要将自己的母妃推上后位的,一定!
“皇兄立了太子,按理说,母凭子贵,栗妃该是皇后才是,不然,太子庶出的身份,怎么说都尴尬,但皇兄却没有立栗妃为皇后,那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太子的位置……坐不牢?”十四公主抬手将陶壶接了过来,给自己满了碗茶。
“更何况,栗妃曾与大公主有约,定下亲家,但栗妃后又反悔,惹恼了大公主,依我看……太子这位子,实在不牢。”十四公主微微摇了摇头,将陶壶放回原位,闻着那飘散着清香的茶水,深吸了口气……
“所以……彻儿要当太子……就要定下阿娇的后位。馆陶姑姑看上了彻儿。”阳信惊呼!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彻儿与阿娇相处紧密,两个孩子一起玩闹到大,阿娇喜欢缠着彻儿,彻儿虽然会烦,但若有个两天没有看到阿娇,都要询问……如此说来,馆陶姑姑定是看出了什么……
“大公主进献美女,虽然一直都有,面上看得是栗妃,其实,还有一层深意,便是要把德妃逼入死角,去求她……”
“原来如此……那我这就回去,要母妃去提亲!”阳信有些兴奋,站起来就要走,却被十四公主反手按了下去。
“不,娉儿,跟大公主交锋,不可毛躁,大公主有了栗妃的教训,必然多疑不定,她此生谁都不求了,只要阿娇好,她便心满意足了,但为阿娇选夫,她必然挑三拣四,彻儿再好,若你们自己上门,也会降了身份的……更何况,德妃提亲,更会适得其反……有了栗妃的教训,你认为大公主还会信任那些妃子吗?”十四公主的眼眸中,满是认真,阳信听得却耷拉了肩头……那要怎么办?
“那要怎么办呢?”阳信急急地拉上十四公主的衣袖。
“别人……谁的话都不可信……但有一个人,她必然无处设防……”
“谁。”
“彻儿……”
“啊。”
阳信此刻真是听糊涂了……彻儿的话怎么馆陶公主就无处设防了呢?难道要彻儿自己去提亲不成。他才那么小……知道什么事提亲吗?姑姑这不是开玩笑嘛。
不悦地嘟了嘴,阳信紧蹙的眉头和皱起的小脸让十四公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放眼整个皇宫,除了阳信,谁还有这么个能耐,能让清心寡欲的十四公主笑开怀的?
“都快成老太太了……看那小脸皱的……”十四公主伸出两根指头,掐了一把阳信的腮帮子,弯弯的眼眸如盛了细碎的阳光一般让阳信迷了眼……
“姑姑……难道要彻儿自己去提亲吗。”阳信感觉有些不可思议……那小子,到现在都还只知道到处乱跑呢。
“这个,当然要你自己去想了……”十四公主收了手,将那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轻轻倒扣了下去,送客的意思如此明了,阳信尽管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也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不情不愿地站起身,磨磨蹭蹭地朝门外挪着步子,几次回头,却只看到十四公主挺直的后背,无奈,叹了口气,这才死心的出了殿门……
永宁殿的侧院里,阳信还未走进,那清脆童稚的笑声便传了过来。
“彻儿!这儿呢,这儿呢!”阿娇嘻嘻的大笑声颇具穿透力。
“阿娇!你不要乱跑!说好了我数到三就不能动了的!”刘彻恼怒地低吼。
“哈哈!是你笨嘛……”
阳信不动声色地进了院子,却迎头看到了阿娇小心翼翼地朝着她这个方向挪动,而刘彻蒙了眼睛,张开双手胡乱地抓着。
阳信嘴角微勾,调皮地朝前迈了一步,弄出了一点声响,果不其然,刘彻猛的转头看向她的方位,嘴角的坏笑如此显眼。
“嘿嘿!让我听到了哦!”
下一刻,一双小手狠狠地抱住阳信的腰身,刘彻得意极了,大笑起来。
可是……
“阿娇,我怎么……觉得你长高了……”刘彻没有取下红绸,摸索着阳信的腰身,蹙起了眉……
“哈哈哈哈……”另一个方向,阿娇实在忍得辛苦,大笑声终于破口而出,吓得刘彻猛的松手,刺啦一下扒开了眼前的红绸,却看到阳信一副淡然的脸色……
“姐姐……”刘彻猛的后退了一步,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阳信的面容。
“彻儿的书都念完了?”阳信摆出一副长姐的姿态,微微挑眉。
“恩……”刘彻声音低得可怕极了,若不是阳信凝神细听,怕事都听不到呢。
“呵!真的?那姐姐刚刚怎么又看到周师傅到处找你呢?”阳信挑眉,看着刘彻猛然恐慌的神色,撇了撇唇,臭小子,撒谎你还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