颓然地,阿娇垮了双肩,有些泄气,软了的双腿跌在了地上,平阳吓了一跳,慌张地要去扶,却被阿娇带着跌坐在了地上,阿娇因为痛哭有些喘不过气来,心中的疼痛快要将她逼疯了,阿娇死死地拽住平阳的衣袖,泪水肆虐的双眼有些红肿,近看,竟是有些黑色的阴影,就算被蜜粉扑过了,也难以遮掩完全,平阳心中心疼了起来。
“你知道我恨你吗?你知道吗。”阿娇扯着平阳的衣袖,一双小手攥的死死的,大大的眼睛里喷射的火焰烫的平阳有些瑟缩。
“姐姐是为你好!”平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如果,有一天,你爱上了一个男人,那么,我希望你永远都得不到他,希望你也能够尝尝看着自己爱的人被别人分享的滋味,希望你也能够尝尝那个滋味……”阿娇哭着,但却咧了嘴又笑了,泪水与笑容并驾齐驱,彰显了一股恨意,浓的化不开,平阳浑身一阵,有些怒火,用力地拂开阿娇的手,瞪着她。
“阿娇,姐姐问你,彻儿现在已经是皇帝了,他能放下身上的担子吗?”
阿娇抿唇,狠狠的双眼仰头瞪着平阳,不言语。
平阳没有得到回答,也不在意,因为沉默就是否认,刘彻根本不可能再做回以前的胶东王了,他失去了退后的资格和权力,在帝王之位上,他只能前行。
“那姐姐再问你,你能为彻儿生下一个太子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平阳心中是疼的,她不想这么说的,可是,她要让阿娇看清楚,看清楚眼前的局势,看清楚她的义务和责任,也明白她到底有多么的无理取闹。
阿娇浑身一震,不敢置信这些话是从平阳嘴里再次说出来的,所有人都可以伤她,唯独他们不能:“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如果不是我们,彻儿怎么可能登基为帝。”
“阿娇!这种杀头的话,你也敢说。”平阳怒了,挥起一掌,打在了阿娇的脸上,虽然不是很疼,但却彻底伤了阿娇的心。
“难道不是吗?不然要我怎么说。”阿娇低吼,“当初你们投路无门,是母亲帮了你们,临江王的太子之位,是母亲帮你们夺过来的!梁王谋反之心,是母亲为你们探听出来的!就连先皇遗旨,也是我,是我!帮你们偷出来的!可你们却恩将仇报……你们……”
“闭嘴!”平阳几乎被气疯了,扬起手又要再给她一巴掌的时候,手腕却被人轻轻地扣住了,平阳一惊,回头看到来人的时候,一张脸惨白的厉害。
阿娇也瞪大了双眼,虽然有一丝畏惧,但心中的委屈却满满的,让她只是恐惧了一瞬间,便毫不在意地瞪起了眼睛。
“是谁?教你说那些话的?”刘彻声音冰冷,看着眼前跌坐在地,哭的一塌糊涂的阿娇,敛下了眼眸,半阖的眼睛显示了一股冷漠。
“我说的都是事实。”阿娇也不再大声吵闹了,平淡的声音里透出一种淡然,淡然得让人难受。
“皇后娘娘,帝王之位,不是馆陶大公主决定的,也不是您争取的,先皇有先皇的意思,皇上承袭皇位也是顺应天意的,娘娘,您逾矩了。”刘彻身后,东方朔弯下腰身,也微蹙了眉,三分不悦,七分同情。
“呵……”阿娇只是嗤笑一声,却不再说话了。
平阳看得有些心急,狠狠地瞪了东方朔一眼,这个糟老头火上浇油,还嫌不够乱吗。
“皇上,皇后只是心中有所不舒,绝不是有意冒犯的,皇上,作为帝王要有胸襟。”
平阳的求情并没有让刘彻缓了脸色,看着阿娇的眼睛依旧平淡,却在深处酝酿了悲伤。平阳见他不说话,心中又急了几分。
“参见皇上!”就在几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窦茵茵追着卫子夫的脚步朝着四人小跑而来。
“卫子夫……”刘彻抬眼,看向了那跪下身,不曾抬头的女子,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琴也好听,为难她了……
“皇上!请不要责怪皇后娘娘,奴婢知道,不管是哪个女人,都无法忍受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除非……她不爱自己的丈夫。皇上,皇后娘娘如此,正是因为太爱您了,奴婢本不该存有奢望的,奴婢只是想帮助公主,公主说皇上需要一个孩子,那奴婢就为皇上孕育一个孩子,等孩子生下来,奴婢就将他抱给皇后娘娘,此生,都不再见孩子一眼,只希望皇后娘娘能够好好对待这个孩子,奴婢也就无憾了……”卫子夫伏下身子,前额触地,平阳看不到她的眼眸,却听得出她话语里的真诚,但她还是皱了眉。
刘彻诧异了,本来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去了,身后的东方朔也是讶然,这样的女子确实少见,再对比地上哭的不像样子的阿娇,东方朔忍不住地对比了一下,摇了摇头。
“起来吧,朕该谢谢你才是。”刘彻温润的嗓音如同一股春风,又如一把利剑,暖了谁,伤了谁,大家心知肚明。
果然,阿娇失声笑了起来,沙哑的笑声听上去凄凉极了,挣扎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阿娇冷冷地低头看着地上被刘彻亲手扶起,却不敢看他的卫子夫,冷嗤:“装什么?你这样虚伪的女人,本宫见多了,喜欢扮善良是吗?喜欢助人是吗?那本宫就让你扮个够!”
“够了!阿娇!”刘彻怒了,翻身一把抓住阿娇挥向卫子夫的手,怒红的眼眸看着她,狠狠地甩开。
阿娇踉跄地后退了几步,没有惊讶,没有愤怒,平静地厉害,却让平阳提起了心,不对,不该是这样的,哪怕哭一下呢,不该是这个反应啊……
“她就是个贱人,皇上却被蒙了眼,瞧不清除了,卫子夫,你怀了孩子又怎样?想要母凭子贵吗?你觊觎本宫的后位很久了吧?以为平阳公主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平步青云了?本宫告诉你,你再妄想!你弟弟在边关吧,与匈奴打仗呢,本宫记得,只要本宫一句话,说不让他回来,他就别想从战场上回来!你的孩子啊,本宫说不让你生下来,你就绝对生不下来!”
“阿娇!”
“啪!”
平阳的低呼还是没能制止住刘彻痛心的一个耳光,阿娇被打偏了头,却咧嘴笑了。
“你心疼了?为了她打了我,也对,本宫本就是一个善妒的女人,做不到她那么大方,谁动了我的丈夫,我就不会让谁好过。她怀了你的孩子,你护着她无可厚非,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怀上你的孩子,你厌恶我也无可厚非,你何不废去我的后位交予她呢?也省的每日往这平阳府跑了,多累啊……”阿娇声音是低哑的,却透了一股诡异的温柔,刘彻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但那“废后”两个字却被他死死地抿在唇间,不开口,不说话!
再次扬起的手,被卫子夫拉住了,卫子夫哭了,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她心里也难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冲着阿娇就是几个响头:“皇后娘娘,求您别说了……奴婢没有非分之想,真的!奴婢发誓!”
“发誓?”阿娇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吃吃地笑了起来,转过身,不再看那“郎情妾意”的一幕,仰起头笑的厉害:“誓言,是最廉价的,说没……就没了……”
“阿娇……”平阳想要开口,想要伸手去拉住她,但,阿娇却紧紧地避开了,再回头时望着平阳的双眼里闪现了恶毒的恨意,明明白白地诉说着她心底最浓重的恨,她曾经把她当成姐姐,当成亲人,当成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可这一切,都因为皇权变了……变了,他们都变了,但她却变不了,所以,她被他们抛弃了,扔了,丢了,像一块抹布一般……
“阿娇!”平阳想要去追,却被刘彻厉声喝止了。
“站住!谁都不许去管她!”刘彻的胸膛因为怒火起伏着,却背过身,怎么都不去看一眼。
平阳站住了,凝望着那个凄然的背影,心中的石头越来越重,让她有些不能喘息。
“你怀了孩子,辛苦得很,回去休息吧,朕,就是来看看你,等孩子生下来,朕会给你补偿的,皇后的话,也别太在意,她从小被惯坏了。”刘彻淡笑着将卫子夫扶了起来,眼眸虽然在笑,可离得近的卫子夫还是看到了那如深潭一般的黑眼眸里闪烁的伤心,心,也跟着紧缩了一下,低垂了头。
平阳一直都知道权力是一种危险的东西,不是给自己带来危险,便是给别人带来危险,当窦茵茵慌张奔跑着来告诉她卫子夫被人绑架了的时候,平阳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了茶碗,起身系了一件披风,让管家备了马车,在入夜时分朝着馆陶公主府去了。
而彼时,面对刘彻的却是另一番情景。
“你这是做什么。”刘彻额前青筋暴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他回宫听说椒房殿小太监等了多时的时候,他还心中有所宽慰,以为阿娇知晓自己的错了,有和好的意思,要知道他们冷战也不是一两个月了,他一直在寻找台阶,但她却一直绷着脸,今天,还在姐姐和东方朔的面前说那些话,着实让他很是没有面子,回来的路上,东方朔明里暗里地暗示,她没有皇后之仪,他几乎气疯了,但看到眼前的这番景象,他才算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气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