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的较为壮实的男子却一脸憨厚地挠挠头,似对她的问话有些奇怪:“你竟不知自己为何来此处?严大人说你颇为聪颖,特托兵部尚书入了你的兵籍,分配来北衙禁军守卫皇城呢,你以后便是北衙百骑军一员了。”
风裳在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总算知道了自己为何会在一个满是男人的房中醒来。
这该死的皇帝凤承天,在明知她是女子身份的情况下还把她送来长安北衙禁军营中,让她来给他守皇城。
正如如今还在热烈讨论的数人口中之言,她瘦弱矮小,也不知那位严大人怎么想,竟将她送来做这等苦力差事?
说什么留她在他身边,以后好见应惊鸿。
如今,她只觉自己处境更加艰难。
她问了屋子众人如何才能见到皇帝,结果一众人如看傻子般望着她,接着惋惜摇摇头。
只有那名叫三壮的壮硕男子上前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我们虽入了北衙百骑兵籍,于普通百姓来说确然高一等,但要见到陛下那般仰视仰到脖子断掉都望不到的九五至尊,应尚,你还是专心练武,待有一天哪方又兴起战争,立个军功,兴许就可见到陛下了。”
风裳从三壮的言语里知道了两个事实:一就是她现在根本见不到凤承天那贱人;二就是他又给她起了个名字叫应尚。
虽然那贱人长得天人之颜,初见他容貌时,她的心着实跳动了许久,尤是那人一双眸子认真看着她时,极是魅人心神。
但如玉皮囊依旧抵不了他将她害得回不了家的事实。
他以为她当真傻到不知,应惊鸿虽想陷害她,但他凤承天便没有推波助澜以看好事之嫌吗?
他一个皇帝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东市街头,除非早有预见,知应惊鸿必定对她下手,他才会在关键时刻将她救走。
再之后,以应风伏诛,无法存于长安为由,为她改名换姓,死了心地留在他身边。
可她不懂的是,凤承天怎么偏偏就是盯上她了?
接下来的几天,风裳过得分外悲惨,早晨卯时便起,穿上厚重铠甲,前往玄武门值班。
午时过后,用完午饭,休息半个时辰,下午便又需去西内苑中特设的校练场进行训练。
听三壮说,守北门玄武门的北衙禁军与守其他三门的禁军不同,乃是皇帝的一支私人军队。
玄武门向来为逼宫、改换政权的重要之地,故而掌握北衙禁军的统领权对于每个在位者都极其重要。
是以,北衙禁军随着时月流逝,制度也越发完善。
现已发展处两个主要部署,一为飞骑队,由大羽林将军任袁柳统领。
而她所在的百骑,则为...嗯,她也不知,三壮说,他们这边的统领比较神秘,皇宫之中多不知其身份。
似只有皇帝才知。
而所有的这些,再绕回来解释,就是北衙禁军极为重要,训练便较其他三军更为严格。
所以,风裳认为生活不能比这再悲惨。
长安快要入夏,四月份的时节已是极热,她觉着要比属南方的扬州还要热上几分。
好在训练时,无需穿厚重的皮甲,只需穿较为轻盈的绢布甲训练即可。
前几日的训练为骑射实践,以及书堂中先生讲授各大兵器的使用之法,而今日,又是实践。
练习战时的扎营搭寨。
扎营搭寨着实没有风裳想象的那般简单,她以为不过扯几块布,用木棍一扎即可。
但现实是,在行军时,既需寻好扎营地,更需砍伐树木,在军营外建起高高的岗哨。
她此刻就忙于建岗哨,需要将三壮他们砍来的高大树干拖到选好的位置,再将其埋一半于土中稳固,再搭起高高的岗哨。
她因瘦弱,做起来便较其他士兵更为慢,亦带些笨拙,她的整个心思便比其他人又更显投入些。
是以,专注忙活着完成任务好不被军官骂的风裳便未注意到身后一双灵巧带些狡诈的眼睛盯上了她。
“你,过来,去把应尚那小子埋的树干锯掉点,把那土松一松。”
“还有你,去隔壁马场把马儿的缰绳松一松,愣什么?快给本公主去!不然我叫皇表兄赐你死罪!”
凤蝶儿开心地拍着手,提着粉色丝绸裙摆小跑着向一处军中士兵给她搭建起的临时凉棚跳去,旁边立刻有宫女为其端上冰好的酸梅茶。
“哼,看她下次还敢害皇表兄受那么重的伤。”
凤蝶儿端着酸梅茶放到嘴边,眼睛却专注着望着风裳那边,连酸梅茶快倒在鼻子里都未有察觉。
而一边的风裳眼看着自己一人搭建起的岗哨马上就要完成,完成之后今日训练便结束,会比往日结束早些。
她就有时间再细细想想怎么可以溜进宫里见到凤承天。
她擦擦汗,想要将最后一根较细的树枝搭到木板楼梯那里,以供做扶手,不至于上时被摔下。
谁知,她踩到楼梯上时,那岗哨忽然摇摇晃晃起来,她心知不妙,丢了手中木棍便要往下跑。
以她被应惊鸿自小教着些的武功底子,跑出危险区是极轻而易举的。
但偏偏在她隔壁亦在搭建的小兵朝她跑来,在她还没反应地及时,就被推到了更里处。
她的身子朝里撞去,更加触动了摇摇欲坠的岗哨,瞬时间,噼里啪啦的木板碰撞声传来。
风裳哀叹一声,只能蹲下身子抱住自己。
长安多败类啊多败类。
凤蝶儿见着自己心里恨死的应尚被埋到一堆粗壮的树干中,唰地将手中茶盏甩出,蹦跶起来,兴奋地指挥马场那边的士兵立刻把受惊的马儿缰绳松开。
奔跑于草原的野马不可怕,缺了极久自由的松缰烈马才最为可怕。
天性被压抑极久后再释放,便更难收回。
一旁的宫女有些战战兢兢地望着数匹马儿自马场中飞奔而出,偏偏有几匹马就是朝风裳的位置狂奔而去。
宫女谨慎地看向凤蝶儿,问:“公主,这样不好吧?若被皇上知道您擅自来马场放马,这......”
凤蝶儿此时正在兴奋之时,哪管的了这诸多,只兴奋地拍着手,将宫女的话抛诸脑后。
而风裳那边,她的脊背不断被掉落下的树干砸中,已是火辣辣的疼,甚至她觉得自己背部骨头似乎传来断裂之声。
她试着想站起身,却又被一根较细的枝干砸中脑部,有丝黏稠顺着她的额头向她左眼处流来。
远处马儿嘶鸣声渐渐传入她耳中,她心下微凛,知今日之事已不属军中内斗,而是有专人相害。
谁想害她?应惊鸿吗?他果真想她死?
那马儿嘶鸣声越来越近,风裳勉力抬起袖子将眼角的鲜血用力一擦,手抓起脚边一根掉落的木棍,一咬牙,便要撑着起身。
但,在她起身前,身上堆压的木棍却被外面的人抢先取掉,她被谁拽起胳膊,拖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