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将最后一口药汁饮尽,亦不曾再去看那依旧揍得火热的二人,只对风裳一笑,道:“应大人,许久不见。”
风裳回以一笑:“不过十几日光景而已。”
苏荷招手唤了唤在门口观架观的兴起的家仆,将之招来,道:“去为应大人准备些茶水。”
家仆接了命令,匆匆下去了。
风裳将放在床头的蜜饯拿起,往嘴里塞了颗,苏荷看着风裳颇为幼稚的举动,淡淡笑了笑,不言。
风裳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是你用完药来解苦的,却教我给吃了。只是应尚最近心中实在苦,苏荷姐姐你便担待些。”
苏荷歪歪头,问:“可是案子出现了困局?”
风裳点头:“正是,明日便要开庭审理,可头绪却一点都没有,怕是无法给陛下给众百姓一个交代了。”
苏荷捻起颗杏子干,向空中一抛,接着张口接住,动作灵动活泼,倒不似病中之人。
她看着风裳笑:“应大人且不担心,此路不通,换彼路。”
风裳苦恼,无奈笑:“即使换条路,可时间已是来不及。”
家仆正好进屋,把茶端到风裳面前:“大人,茶。”
风裳谢着接了,仰头一口饮尽,只觉这茶倒挺甘甜,难不成是加了糖水的甜茶?
风裳正欲问苏荷这茶是如何烹煮的,身后严华呼地痛叫一声,接着噗通倒地。
风裳立即扭头去看,被揍成一只包的三壮终于是还了手,一拳便把严华揍到了墙边,严华重重撞到墙上,嘴里流出些血来。
三壮扭扭手腕,脸上挂了歉意:“大人,着实抱歉,只是从一开始小人便说莫揍脸,可您看看,将三壮揍了何种模样?”
风裳正欲笑严华今日就算挨了打,可亦是活动了一番筋骨,看他形容狼狈,想来是多日已未出门了。
可抬起嘴角,风裳却觉有些无力,头也只想往下低,眼皮拼命地向下耷拉,眼前一黑,她连叫声三壮有诈都来不及,就彻底昏了过去。
三壮看着昏迷过去的风裳,心里一紧,不知发生了何事,正欲上前,却又被严华拦住,再次一拳挥到了三壮脸上。
门外忽而有一高大身影踏入,再次忽略了打架的二人,朝苏荷风裳的方向走去。
苏荷看到来人,挣扎着从床上下来,欲跪下,那人已把她扶起。
“夫人不必,自去床上歇着罢。”
苏荷点点头,也不推脱,看着面前人将风裳自轮椅上抱起,便要转身离开。
苏荷忽而叫住了他:“陛下,明日便要开庭审案,应大人虽累极,但还是莫要他一下子睡了过去,他对于此次案件...很在意。”
凤承天睨了眼苏荷,没说什么,迈步出了门。
待凤承天离去,苏荷又睨了眼打架的二人,揉揉眉心,道:“我有些困了,二位大人可否出去一较高下?”
严华听此,立即停了手中动作,跑到苏荷身边,将其搂到怀里。
三壮在一旁看着,被揍肿的脸上已看不出神色,但眸中落寞却浓重的如墨,难以化开。
严华未看三壮,只冷道:“滚!”
三壮又看了眼倚在严华怀中轻咳的苏荷,捏紧拳,最终出了门。
他出去时,关门关得小心,只怕用了力,又惊扰了屋中那女子。
———
风裳被灌了药,醒来的时候只想喊一句丫的,怎么谁都坑她!
她匆匆从自己屋子中出来,屋外已弦月挂梢头。
她苦恼地仰头大叫一声,两手撑腮,望向长安月亮。
真是,真是,他们都太坏了,她要收拾包裹回扬州!
之后,眼睛里就唰唰溢出了泪。
如何是好?明日便要开庭,可时至今晚,她还没有任何头绪。
即使言论已大部分倒向应惊鸿,可若她拿不出证据,还是要判应惊鸿的罪。
她正哭得兴起,忽而一阵风刮起,一张纸啪地打到了她的脸上。
她伸手将纸从脸上抹下,脸上泪水黏糊着沾到了纸上。
正欲骂这是谁乱丢杂物,竟丢到了她的院中!
一看时,薄薄的画纸上,画着的却是她的模样。
只是,这画中的她有些...不堪入目。
她趴在屋内床榻上,右腿朝一侧跨着,腿虽已好了些,但还略显僵硬。
另一手一胡乱向前伸,嘴巴处流着些哈喇子,唇微嘟,看去睡得十分香甜。
这...这也太丑了些。
只是这作画之人手艺倒还可以,竟细致到将她流哈喇子都画出来,屋内陈设以几笔简略勾出,窗外挂着一轮上弦月,是一副恬淡的夜中入睡图。
这情景还原地真像。
但再像于现在的她也无用,她明日要庭审了,今天却一觉睡到了天黑。
她猛地一拍脑袋,立刻把画收起来,推着轮椅便朝柳木门边走去。
———
第二日庭审,因着大理寺空间不甚宽广,应尚大人便限制了人员来往,只有在他名单上之人才可参加庭审。
是以,应惊鸿、伍余元、严华、陛下等与此案有关者才可进入会审厅,亦随机请了些长安百姓做见证人,其余人等便在大理寺外等候结果。
但是,当众人齐到,甚至皇帝陛下都已到场后,应尚大人却睡过了头,在一众人等着他的情况下,迟迟不出现。
会审厅中渐渐出现躁动,不满意之声渐起。
伍余元见众人面上渐有怒火,正欲火上浇油时,风裳推着轮椅入了会审厅。
她头发仍有些乱,手里抱了一沓纸,纸上不知写着什么。
随着她同入会审厅的还有一众抱了酒坛的西内苑士兵。
她入了厅中,首是对凤承天打了一揖,道出昨夜睡的过晚,故而今日便起迟了。
是以今日特地去西市陶家酒楼买了诸多好酒特来请众位一饮。
话落后,会审厅内便又有兵士涌入,将金叵罗、蓬莱盏等上好酒杯与司秀楼中购得的花梨酒案纷纷呈上,各种好酒盛入杯盏,红、绿、黄、白、碧、青、紫等于酒案之上色泽纷呈,好不诱人。
座上已有长安百姓探了脖子,朝这边打量而来。
风裳招招手,笑:“还请过来罢,今日饮完酒,便开庭受审。”
伍余元哼了一声,并不欲前来,但见众人纷纷往酒案那边走去,且凤承天亦下了座,向风裳旁走去,伍余元摸摸鼻子,出了座。
被随机请来做证人的百姓为长安城中再普通不过的市民,平日里只能在坊间与邻里闲谈间听到如今厅中众人,又何曾有机会见过此等?
尤是凤承天与应惊鸿,更是都城中老少皆谈之风华人物,如今便活生生立于他们眼前。
于是乎没有一人不瞪直了眼将二人当作名画赏鉴的。
只是所奇怪的是,何故那二人似乎视线交于一处,皆落在了那位迟来的应大人身上?
恰中有一人端起斟了色如紫膏的玉液杯盏,饮了,忽而生出感叹:“啊呀!果是好酒好酒!应大人,此酒名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