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无恙,芷渊将军。”苏江宁皮笑肉不笑,他高大的身影被身后宦官拎着的灯笼散发出的暖黄光芒笼罩,地上的影子隐隐绰绰,不甚分明。
芷渊故作惋惜,负手而立,烈烈的疾风把他的衣袍吹得翻飞不止,他唇角挂了丝温文的笑,颔首轻道:“自上次梵南一别,我日日挂念殿下的安危,不料此番再见,殿下竟欲图取我性命。”
“你……”苏江宁气结,一口气哽在喉咙里,杀机四起。
梵南一仗,东郡元气大伤。
他与虎庆将军主动请缨带兵南下,却被芷渊以一支三千人的精兵借助地形设下埋伏,伤亡无数,短暂反抗之后落荒而逃而不至于全部折损,最终征伐南钦之计不了了之。他宁愿承认是芷渊太过阴滑奸诈,也不愿认为是自己太过轻率自负。
回宫之后即受到朝臣弹劾,大多是三弟的拥护者。他花了许久时间,用了许些计谋,才打消皇帝对他的猜忌,重新在局势瞬息变幻的东郡站稳脚跟。
所以提起芷渊,他便恨的牙根痒。
湫时虽不知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看东郡太子那番模样,便明白方才芷渊这番话定是戳到他的痛处了。
湫时心里叹然,不想芷渊这人平日里看起来不苟言笑冷面冷心,以为是个木愣子,毒舌起来却如此机灵,实在能拿捏人的七寸。
“明人不说暗话,我以一人性命来向殿下交换我的性命。”芷渊依旧云淡风轻,在呼啸的疾风中巍然不动,像一座矗立的大山,挡在了湫时身前。
苏江宁微蹙了眉,有片刻疑惑与考虑,然后稳定心神,扬声问道:“谁?”他看芷渊宛如一具尸体,也不担心他会翻出什么花来,所以便全当作他最后的挣扎。
“苏江奕。”芷渊剑眉轻挑,“据我所知三阿哥于秋时要带兵南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东郡局势变幻莫测,此番他比你更受宠些,若你不是被逼到绝路,也不会想到来取我性命去给你那老眼昏花的父君邀功罢?”他直直的盯着苏江宁,眼里锋芒毕露,一字一顿:“只要他敢来,我便能提了他的头来见你。”
苏江宁怔然,心里翻起了波澜,半晌没有出声。
湫时看到了那袭玲珑的绯红身影,是洛樱,她还是如此惹人怜爱,或垂眸或蹙眉都惹人疼惜,此刻却始终淡然的立在苏江宁身侧,只是看芷渊的眼神却尤其复杂。
她目光微转,便隐约看到自船板暗处,缓缓挪动的黑色身影,手中拿的利剑有顷刻间却无比锐利的光芒迸射,她耳力比在场所有人都要灵敏,甚至听得到那些人脚踩木板所发出的轻微嘎吱声。
湫时上前一步,警戒的微眯了下眼,避开了芷渊背后,站在了和他比肩的地方,纤细的十指尖在漆黑的阴影处悄无声息的延伸出一截锋锐的爪子。
没有了芷渊的阻挡,烈烈寒风侵袭而上,她的袍角也被吹的翻飞起来,勾勒出修长窈窕的身段,额上的鸦青色碎发随风飞舞,露出那张白净精致的脸庞和白玉般修长无暇的脖颈。
苏江宁此刻才看清她的面容,有瞬息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