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辛偏着头,看了芷渊许久,霎时觉得眼前这人宛如蒙了一层迷雾,他拨开迷雾看清楚了他的脸,就以为看透了他这个人,可他的身体却又被迷离的雾遮掩起来。不论如何,看他都不甚分明。
他的目光飘乎,像孩童方睡醒那样的朦胧迷离,“公子,我仿若才认识你那般……”他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带着疑惑与思考。
“怎么?怕死?”芷渊看他。
“倒也不是……”图辛摇摇头,还在有些懵懂,他还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芷渊的声音传了过来。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他没看图辛,用象牙玉箸拣了块桃花酥放到碗里,然后才看向图辛,半带认真半带调侃道:“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死啊。”
“公……公子。”图辛心里一震,霎时瘪了嘴,直直的望着他,清秀圆润的眼睛里立马汪出一行泪珠来,他语气委委屈屈,甚至带了哭腔:“别说这样的丧气话。”
“噗嗤……”湫时失笑,险些喷出一口茶来。她本来拄着腮帮子思考芷渊走为上计这个提议的可行性,驾片云带他们逃跑未免不可,但休岸有言在先,此乃芷渊命里的劫数,如果这次跑了,下次还是这道劫数,依旧会找到他,还不如就趁此机会化解了。
她才回过神来,就看图辛含情脉脉的泪眼。
休岸说她不修满三条尾巴不得下涪陵仙山,因此她在涪陵待了整整三千年,始来新奇,看什么都格外有趣,直到山中哪个旮沓哪里有棵草哪棵草边有山猪精打的洞她都烂若披掌。三千年于她来说算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于是她研究完了涪陵,又开始研究起了师兄们带回来的,凡界的戏折子,且涉略之广,并非常人想象。
她尤记得有一出,讲的是凡界某一朝代的皇帝,心仪自己手底下容貌俊朗且才华横溢的右丞相,于是每日召见,令其与之或对弈、或酌酒、或吟诗、或勘茶。右丞有妻,并与之恩爱,虽心生疑窦,也不愿或者不敢戳破。只是那皇帝,不为其他,只是每日见到心上人,便心生欢喜。
湫时方看到这篇本子时甚至比知道了山猪精会打洞还要稀奇惊喜,湫时还因那皇帝虽坐拥江山与后宫佳丽三千,却还是不能得到自己心爱之人而心生怜惜。
撰写这大不逆戏本子的人大概早已归西,而这本是三师兄百屹偶然间在一间废弃的庙堂里发现的,他并不感兴趣,只是看那戏本子还算干净,想着小十九大概会喜欢,于是顺手揣了回来。
此刻她目光在图辛与芷渊之间转了又转,本想吞口清茶做掩饰,却再也忍不住了,一时心头蚂蚁挠般,又好奇又激动。
图辛还未收泪眼,闻声略带不满的转头看她。
湫时以宽大的袖袍遮脸,顺手把嘴角残余的茶渍拭净,然后对着看向她的芷渊与图辛挥手,脸上的笑掩不住的道:“抱歉抱歉……你们继续。”
芷渊略感疑惑,但看她一脸坏笑,目光在他与图辛之间转来转去,思衬片刻便猜出了个大概。
良久,芷渊也轻笑出声,他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只余图辛,从方才的动容与感激中回过神来,看着容貌皆为极佳的二人笑若灿辰,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