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霸业,徐徐图之。
衙门里,白世恭正扶持农桑。忽衙役来报,说是夫人前来。白世恭放下算盘,让人升起暖炉。请人进来。自己也起身,伸展筋骨,整理好衣冠,出门迎接。
南珠提了食盒,咏薇扶了南珠。南珠冷清,素来喜着白衣,腰间别了一只香囊。颈项间围了一圈白狐皮,堪堪抵住冷风。鼻尖冻得通红,脸上却是没有多少血色,峨眉清淡,乌珠通明,见了白世恭,眼里俨然只有那一个身影了。咏薇倒是喜庆,头上插了一支山茶珠花,梳了纤云髻,耳畔垂下几缕青绦。腮红更红于山茶,嘴唇轻捻。又着红衣,身形纤细,却玲珑有致。除去眼底的哀婉之色,倒是一个极标致的妇人。
白世恭接过了南珠的食盒,与她对视了一眼。又偏过头扫了一眼咏薇,见咏薇只是低头。便牵着南珠进了衙门。南珠急忙牵着咏薇。咏薇抬头看了白世恭一眼,见他没有不悦,也就跟着进了。
“阿浔,我这次可是给你找了一个好帮手。你不在这些日子,衙门可都是咏薇在打理。”
“嗯,做的极好。”白世恭肯定了咏薇的才干。咏薇以前在宫中乃是皇后尊位,执掌中馈那是进退有度,这些琐事自然是难不倒她。
“为王妃分忧,是奴婢的本分。请郡王恕奴婢逾越。”
“我也清楚,你与我仇恨甚笃。前几日景言也问起你来…”
咏薇闻言不禁色变,立即跪伏在地:“贱婢深知有罪,但请郡王留下贱婢。”
“嗯,我本来不想留你,你也知道,白龙郡不留闲人。”
“贱婢愿戴罪立功。请郡王留下奴婢。”咏薇眼里通红。
白世靖忌惮咏薇。皆源于太后。她这个皇后是太后钦定。白世靖对她不喜,她也是知道的,试问芒刺在背又有几分自在?成婚那日,白世靖宁愿在榻上凑合,也不愿碰她,她早就有了底。只不过这聪明人若是钻起牛角尖来,也是不轻易言弃的。她一心扑在白世靖身上,不惜与太后决裂,可白世靖依然不与她亲近。现在才知,白世靖是故意吊着她,利用她。
“我本不想利用你,可是我又觉得亏欠你。给你找些事做,希望你能忘记那些不痛快,好好的生活下去。你可知道?”白世恭抱着南珠入座,又道:“景言不敢来白龙郡抢人,你亦不再是梅颜。”
“奴婢清楚。从我犯下大错起,我就只是周咏薇,不是旁人。”
“你也不是咏薇。”白世恭揉着额头。
“是,奴婢不配…”
“倒不是,人都只活一世,你这一世还活成别人,那你活着有何意义。我认为人活着总是有一些抱负为好,我也不介意你恨我,但不要牵连了其他人。”
“奴婢不敢。”
“你岂会不敢?我如今让你做的事想必你也知道利害,我相信你心中有数。只要你在白龙郡,我定会护你周全,哪怕有一天你再刺我一剑,我也觉得应该。”
“不应该!你如今的心意我也是明白的,我把你留在身边,初衷是让你有信念活下去,你实在不应该再让我违背初衷,亲手了解你。”南珠生怕咏薇心思走叉了,因情生恨,伤害白世恭。
“此事还得说清楚。我算是入赘南珠,一生只会有南珠一人。你的心思收一收吧,别辜负了南珠一番好意。”
“你与阿浔已有夫妻之实,那将来我们的孩儿待你当如姨娘,虽不会八抬大轿,好歹会给你名分。”南珠不忍咏薇满脸戚色,又想到她才经历丧子之痛。
“胡闹…”
“你入赘于我,自然凭我做主。”南珠却不容反驳。
“夫人何必呢?我如今也不是清白之人…”
“可你跟白世恭之时还是清白之身,遭此变故也是因我而起。”
“那是奴婢罪有应得。”
“不必说了。就这样决定。”
“谢夫人,奴婢…奴婢…”说完竟是瘫软在地,泣不成声。
南珠叹了一口气,打开食盒端出一碟馒头,一碟鸡肉。摆好碗筷,斟了一杯茶。白世恭不动。南珠心里也委屈,摔了食盒气匆匆的走了。
倒在地上的咏薇见了,心中气急,狂吐一口黑血,两眼一番,晕了过去。白世恭上前查探,掐了她的人中几下,不久她又醒过来了。醒过来见白世恭还在,没去追南珠,心中捉急,正要劝,白世恭发问了:“你也中了蛊?”
白世恭见多了这黑血。自然会发问。
“奴婢为了表示忠心,在自己身上下了蛊。此蛊无药可医,制衡之法已经交给夫人了,世上独此一份。”
“傻啊。”
“奴婢誓死尽忠,绝不背离。可是奴婢接手衙门,还需一个身份,请郡王赐名。”
“千秋霸业,徐徐图之,你便叫徐图吧。字宏业。元宵将近,你筹划一番。我要去哄夫人了,你看着办吧。”
“是。”
白世恭去时,南珠正在练剑。剑法诡异卓绝,又清冽异常。不像是南珠的路数。白世恭松开发冠,解下裘衣,撩开衣袍,露出胸膛。直直的朝南珠的剑走去。南珠早就停下剑招,剑尖指着白世恭,只有埋怨没有杀意。白世恭将胸膛抵在剑尖上:“若是阿漓对我还有疑虑,那便挖开我的心看一看吧,看看上头是不是还有余地,写着别个女人的名字。”南珠骨子里是争强好胜的,狠着心将剑尖朝前挺了一分,想到他是自己的丈夫,心头漫上无尽悔意,触电一般松开剑柄。
“看来阿漓是相信我的,那为何还要这样做?”
“自然是随了你的心意。纳妾,多纳几房才好,美人越多越好…”
“放屁!”白世恭扯过南珠的身子:“不是说相信我了吗?我以为你相信我了,阿漓,我真的会累的,能不能放下你的戒心,不要试探。我有些后悔是不是有些着急与你成婚了?”
“后悔了?果然后悔了!后悔你就去死啊!白世恭我恨你!”
“我后悔的是我不得你信任,我应该直到你的心里有我,我才跟你成婚,我才配做你丈夫,做你最亲近最信赖的人。”
“白世恭,说话要凭良心,我南珠从来不曾爱过别人,不曾三心二意。”
“就是嘛,那还闹什么?为夫今天一定要重振夫纲,把你收服的彻彻底底。”
南珠也反应过来了。自己确实有些不正常。但忍不住心里酸涩:“可是…可是我心里委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