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裕丰怔愣了一下,有些哑然。他的话说的似乎很对,但又似乎哪里不对。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们的父皇,可是,他表现的也太过冷静了,冷静到……他似乎并不是很在意父皇的死活。
犹在怔愣间,南宫裕丰听到他问道,“怎么样,可是有发现什么?”
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如同在问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情一般。南宫裕丰垂下眼睑,心情在这个时候,倒是平复了许多。蓦儿,天阳进来,给他又斟了一杯刚刚温过的茶水。等着天阳倒完之后,南宫裕丰端起杯盏,轻轻吹了一下,然后抿了一口茶。
“他所写的药方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昨夜,为了以防万一,父皇进药时候我遣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我和阿福公公。因为考虑过你说的,我把药倒了。之后,又连夜出宫,在外面找了一个大夫,看了药渣子。”
南宫瑜微蹙了一下眉头,等着南宫裕丰继续说下去。
“那药渣子里有着少量的浮游子,长期食用,足以让人一直昏迷不醒。”
南宫瑜微微一顿,问道,“后来呢?”
“未免打草惊蛇,我并未找赵御医当面对质。”
“赵御医年事已高,怕是很多事都思虑不周了。”
南宫裕丰抬眼,看着他说的,“所以,你昨日才忽然提出了他家中的事情?依你之见,是觉得九弟以家人作为要挟,迫使他这么做的吗?”
“我不过是猜测罢了。”南宫瑜缓缓起身,在房中踱步道,“唐御医为人圆滑,在宫中他谁都不愿意得罪。所以人都以为他和德妃走的近,便是德妃的走狗,但事实上,他太容易被里衣驱使。昨日的事情,少不得有他一份。只是他又天性胆小,容易误事,为了保险起见,南宫翎自然不会只要一个唐御医帮他做事。”说着,他讥笑一声,复又说道,“京州圣医,却不知父皇病因,这何其荒唐?他若这么没本事,当初何以跟何坤一较高下?”
南宫裕丰拧眉想了一会儿道,“说起来,这赵御医,便是九弟亲口要求过来的,我当时便觉得有些奇怪。只是事关父皇,就没想那么多了。”
“赵御医为人正派,一直以来,也都规规矩矩的。可是老年得女,夫人又难产而去……”
“那也不是他对父皇下手的理由!”
南宫瑜轻笑,转眸看向了南宫裕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若是他能将功补过,又何须赶尽杀绝?”
“纵然我们放过了他,可是父皇……”
“这件事,除却南宫翎以外,暂且只有你我知道,若是我们不说,父皇又怎会怪罪到他身上?”
南宫裕丰微怔,“可是,他……”
“唐御医这颗棋子,南宫翎突然弃了,着实可惜。他这人倒是死不足惜……”
南宫裕丰抿了抿嘴唇,隐约间有些明白了南宫瑜的意思。他这是想拉回赵御医,从而让唐御医代替赵御医背这个锅。可是,这件事,当真是他们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吗?
“六哥。”
“嗯?”
“消失的那坛桃花酿,当真是要拜托你了。”
“什么意思?”南宫裕丰张了张嘴唇,有些哑然,“你难道当真要找回那坛桃花酿?”
“为什么不找?”
“父皇倒下,众人皆以为是因为那坛桃花酿,你找回来做什么?”
南宫瑜低笑,反问道,“六哥不觉得奇怪吗?那桃花酿好好的在落霞宫,怎的就会突然消失了?如果这桃花酿一直找不到,我亦无法证明自己。相反的,哪怕是父皇醒来了,也会有人参奏我是害怕事情败露,自己将酒藏起来。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了证据。可是,没有证据,却也是最要命的……将酒弄消失,远比直接将一坛已经下过毒的酒杀伤力要大得多……”
“可是,纵然找到了,又能如何?若是在找到之后,这酒里当真有毒,那你岂不是有理也说不清?”
“六哥想的周到,所以,我们找的这坛酒,自然不能是原来的那一坛。”
闻言,南宫裕丰惊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究竟是什么。南宫瑜挑眉道,“六哥莫不是忘记了,如今这世间除了我之外,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会酿造桃花酿的人了。”
“你是说……”
“是,烦请六哥,让天下人知道,这酒就稳稳当当的藏在九王府内。”南宫裕丰咽了一下口水,脸色有些煞白。
他对南宫翎并没有多深的兄弟情,可如果真按着南宫瑜所说的去做,这无异于手足相残。他站在他这边,不过是以为南宫瑜比南宫翎更适合。而他的心里,从未想过要真的去对付南宫翎。
而此时此刻,看着南宫瑜面色平静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时,南宫裕丰忽而觉得,在权势的争夺时,他的十弟,也没有多少的人情味可言。就如同先前,他的一句话,险些让雪儿丧了命。纵然不是有意的,可也间接造成了影响。
他咬唇,面色难看的说道,“这件事,我回头再好好思虑下。”
南宫瑜看着他,平静道,“若是六哥不愿的话,也没关系。等父皇醒来,兴许就还有转机。”他的性子太软了,在皇室中,南宫裕丰就如同放在一堆石头里的鸡蛋。在他的那个时代,只是家族竞争,他的亲哥哥都可以请人撞他。
在这个世界,在这个权势大过于一切的时代,更是残酷。然,他不愿,南宫瑜也不愿去强迫他。只因,看到南宫裕丰,他就感觉自己好似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一般。
南宫裕丰咬了咬嘴唇,嘴唇泛白,“我只是,需要时间好好的去想一想。”说完,书房的房门打开。和来时的时候不一样,南宫裕丰离开的时候,神情中,多了几许的悲凉。
也许,在他的眼里,纵然是权势争夺,也该用其他的方法去化解,而不是杀戮。如今让他跟着去陷害南宫翎,到底还是有些为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