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呼延兰在弹奏到《奔腾曲》的高潮部分时,自皇宫上面忽然飞来了百鸟。百鸟齐飞,围绕着呼延兰的琴旋转和声,一时美如仙境。
百鸟都被呼延兰的曲子吸引而来,这从未见过的奇景一下就压过了许茗玉,就是庆裕帝再不乐意,也只能把这女子玄瑛胜者的荣誉给了这个回纥女子。
不过么…。许锦言笑了笑,前世的她也被这个奇观震惊,后来一直念念不忘。她做了端王妃之后,跟着赵斐长了不少见识。
赵斐手下云集奇人异士,其中有一人专会做逗引百兽之事,她当时通过此人知晓了这《奔腾曲》百鸟齐飞的关窍。
回纥分了许多族支,其中有一族名为珂族,此族掌握一味奇香,人闻不到,却对鸟类有着莫名的强烈吸引力。珂族人一直通过此种奇香驯化鹰隼海东青之类的猛鸟。
所以只需在手腕涂抹此香,再通过内力将香气催发。届时方可成就百鸟齐飞的奇观妙景。
但这味奇香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只要在随意的香料里加一些紫橙花,挥发出来的气息就可化解此香对百鸟的吸引之力。
方才她靠近许茗玉,把一截涂了紫橙花花汁的松香扔进了许茗玉的袖子里,许茗玉一首曲子弹下来,那琴也被熏的差不多了。
想招鸟?没门。台上呼延兰已经弹到了《奔腾曲》的高潮部分,她按照先前准备的那样,暗自使内力,催发了手腕上涂着的香料香气。
但百鸟却并没有如她所想一般的来。
空荡荡的天空湛蓝无比,偶然有一两只大雁南飞,却绝没有下来伴随琴音起舞的意思。呼延兰慌了,下意识的看向台下,但她并没有看回纥队伍坐着的区域,反而看向了北明官员聚集的席位。一曲结束,依然没有百鸟飞来。呼延兰收了手,不甘的看了眼天空。
虽然呼延兰没能吸引百鸟,但这首《奔腾曲》依然赢得了在场之人热烈的掌声。
已经弹过琴的高门小姐都坐回了原位,许茗玉一早便回去了,完整目睹了呼延兰的演奏。她有些坐立难安,握住了李知书的手。
李知书也有些惶恐,这回纥女子的琴音和玉儿难分上下,刚才许茗玉还是铁定的胜者,可现在这回纥女子一弹完,玄瑛胜者到底是谁,就有些难说了。此时北明官员怕回纥赢,知晓百鸟秘辛的人讶异百鸟为何失约,下坐的高门小姐都因出现了这样一个竞争力强劲的对手不悦至极。
就在这人人各怀心思的一刻,许锦言上场了。
许锦言一出现,台下便响起了些低声的议论,期间还夹杂着些许笑声。回纥的使团不明所以,只是疑惑的看着北明人的表现。
许家长女大字不识一个的传闻早已是京城贵人圈子里一个天大的笑料,因此许锦言蠢笨如猪的形象也一直根深蒂固。
虽然许锦言换了身衣着,看起来似乎有些样子了。但在这些台下这些人眼里,许锦言依然是那个许家蠢货,一点也没变。
当许锦言坐定之后,底下的嗤笑之声更是频繁。
左莹斜眼看着许锦言嘲讽道:“还弹琴?她恐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这话落在其他人耳里,便又激起了一些嘲讽的目光,纷纷落在许锦言的身上。
可左莹话音刚落,那台上的黛色身影便提起了笔。那是极为优雅的姿态,运笔之时行云流水。她低垂眼帘,微微遮住琉璃般的眼眸,却透露了几分婉约的娇美。
台下嗤笑的声音渐渐小了,近似于无。
当她把写好名字的纸竖起来的时候,四周登时静了一瞬,接着便是一片不可思议的疑惑之声。
尤其是清尘书院学子的坐席区域,惊呼声音最大。
因为那笔迹轻灵而娟秀,字里行间微微透露着坚毅之色。
怎么看怎么像王阁老的字。
王阁老为北明历史上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字体一直为当世文人效仿的对象,但他的字迹极难模仿,尤其是字里行间那种自成一体的坚毅,更是让旁人连模仿都无从下笔。
可台上“许锦言”那三个字,每一个字都有着王阁老笔法里那种难以描摹的坚毅,还隐约带了些女子书写的娟秀。朝野上下遍是清尘书院出身的官员,王阁老即为书院院首,朝野更是遍布门生,他的字体在官员间实在是熟悉不过的存在。
所以几乎全部的北明官员都坐起了身子,睁大眼睛仔细的看了看台上的字迹,然后再疑惑的看向王严崇,露出吃惊的神情。
当然,除了正二品官员大理寺卿张正张大人,张大人一副淡漠神色,清艳绝美的轮廓隐约透露清冷,只是那双漂亮至极的凤眼却微微带了些笑意,一眨不眨的看着台上女子。
王严崇本人都有些微微的惊讶,但等他看清台上那小小女子的一身黛色披风后,他原本严肃的脸庞突然有了一丝松动。
他没有继续看那像极了他的笔迹,而是看向了那抹黛色身影,目露疑惑不解。
庆裕帝也看着台上的那三个字微微皱了眉,他低声询问一旁的王公公道:“德顺,台上的那个女子是王严崇的女儿么?”
王公公还没答话,一旁的端云抢着说:“父皇才不是呢,这是去年寿诞之时说万寸蜈蚣的那个许家傻子。”一旁的赵斐一愣,然后抬眼看向台上的女子。
黛色的身影沉稳而安静,内衬的绯红色衣裙隐隐透出娇美,双眸如琉璃般清透明亮,周身更是荡漾着无与伦比的贵意。
这样的女子在如今这高门贵女云集的皇宫里都是最出挑的所在,便是天姿国色的许茗玉,柔媚入骨的呼延兰在那样的贵意之前都得稍逊一筹。
这怎么可能是那个享誉京城的许家蠢货?
六皇子赵询一笑,侧着头对赵斐轻声道:“五哥,自上次父皇寿宴之后,那许家小姐老是盯着你看,我都发现好几回了。现下这变化该不会是为了你吧?”
赵斐微微皱了眉,他看着台上那抹沉静而散发贵意的黛色身影,没来由的眼皮一跳。王公公等端云说完,才笑道:“回陛下,王阁老家不是没女儿么,只有一位公子。您上回还说可惜王阁老家没姑娘,要是有定要指一个回来做儿媳呢。”
庆裕帝这才恍然的点了点头,但看着台上那抹贵意弥漫的身影又皱了皱眉问道:“但这真是去年那个?”
那个说万寸蜈蚣的蠢货?庆裕帝没好意思继续往下说。
其实当时许锦言说这句话的时候距离庆裕帝有一段很远的距离,那番“万寸蜈蚣”的言论根本没有被庆裕帝听到,只是后来这笑料传的太大,被端云所知,端云添油加醋的讲给了宫中诸人,这才让庆裕帝也略略耳闻了许家蠢货千金的美名。
王公公怔了一下还是答道:“回陛下,这的确是许家大小姐。”
庆裕帝没有接着说话,而是看向了台上之人。
那台上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抚上了琴弦,黛色的披风在夏风吹拂下微微荡漾出波纹。
竟然有了些出尘脱俗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