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的那位林通判审着审着见堂下突然蹿出来这么一个人,一时愣了愣,有些茫然。待他回神之时,堂下云桐已然将跪在地上的牛小二一把拉了起来,训斥道:“跪什么跪?!我辰国之人,只跪双亲族老、恩师天子,事情还未查清,便是一品大员来了也没这个资格让你跪下!”
云桐的这一声训斥,惊得众人一时间竟全都说不出话来了。
牛小二也是被她训得一愣一愣的,生平第一次没有跟云桐抬杠不说,心里却还想着当初认了云桐做师父好像也没他想的那样糟。
端坐在堂上的通判原先见有人擅闯公堂,心中本就有些不痛快,这会儿见云桐擅闯公堂没有一丝悔意不说,竟还当着这么多人下了他的面子,一时俞加恼怒了,正要发作,却听堂下的云桐倒是先对他发难了。
只见堂下云桐将牛小二从有些冰凉的地上拉起来之后又将牛小二往自己的右方拉了拉,示意他站到自己的右面去。牛小二站定后她又上前一步让牛小二站在了自己的右后方,而后朝着堂上抱拳一礼,左手成拳右手覆于其上。
随后便是云桐一声又一声不卑不亢的声音在公堂上响起。
“小女子云桐,乃是牛家巷子里牛虎长子牛瑾的师父。今日辰时,听闻我这徒儿涉嫌一起命案,便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熟料,刚到这府衙门口便见到您这刚开堂,都还未经审理就将这囚服换在了我这徒儿身上,我倒是想问问通判您,这是何道理?”
云桐话落,人群里议论声纷纷响起,先前是没人敢当着堂上那位的面儿说出来,是怕给自个儿及家人惹来祸端。这会儿人家师父先把这话挑出来了,他们自然也就没了顾及,纷纷议论开来。
“是啊是啊,我辰国自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未经审理就把囚服换在人家身上的啊!”
“这、这都还没开始审呢就把囚服往人家身上换,这、……”
“嗐,别说还没开审就把囚服换上了,刚才你们没看到吗?那孩子一直就没认下这宗罪,那位只说了昨日有人见过那孩子跟死了的那人吵起来了、还动过手,之后就说发现了尸体,人证物证都没有就要打板子,啧啧啧~”
听着堂下一众百姓的种种议论声,林通判心中一沉,对着云桐呵问道:“汝不过是一小小女子,公然擅闯公堂不说,竟还敢质问本官、扰乱公堂秩序,你!可有将本官放在眼里!将我辰国律法放在眼里!”
林通判的这一声明摆着就是想以官威压人,让云桐识相的就闭嘴,云桐却是依旧不卑不亢的站在堂前,没有一丝怯懦。
“正是因为小女子深知我辰国律法神圣不可轻犯,我才要问上这一问。小女子记得,我辰国律法有言道:‘我辰国百姓之尊严不可侵犯,如有违者,不论皇亲贵胄、小乞流民,皆当鞭挞三十’。”
“方才通判不但未经审理便将这囚服换在了我徒身上,还命人硬压着我家徒儿跪下了。不知通判手中究竟是有何证据,可以让通判如此笃定我这徒儿就是凶手?”
听着堂下云桐一声又一声回答,林通判只觉得原先还有些泛凉的公堂,此刻好像反倒还闷热了许多。
林通判实际上是知道云桐这人的,只是先前也仅仅只是听到过她的名字,未从见过她的人。方才得知堂下这人便是箫城唯一的女镖师,那些个劳什子土匪见了都要斟酌斟酌要不要绕道走的云桐时只觉得是传闻夸大了,实际上这也只不过是个走了几趟镖、有些许武功在身的小女子而已,根本没把云桐放在眼里。
谁知道这姑娘竟是个硬茬,几句话就逼得他几乎无所遁形。
林通判不想被云桐牵着鼻子走,对着云桐换了一副阴阳怪气的语调:“哦?那你这是在质疑本官的能力,认为本官没这个本事审理好这宗案件咯。”
这话一出,堂下所有的人都惊了。尤其是牛小二,甚至都感觉腿好像有些发软,不听使唤了。
这通判这一计好生毒辣。
辰国所有地方官员的委任都是经由陛下点过头了之后才能上任的,其中以案件审理和地方粮官为重中之重。
他家师父要是应了这话那便是在质疑陛下,这狗官便可以当堂将他家师父拿下,治她一个对陛下不敬之罪。若是她家师父不应这话,他也可以治她一个扰乱公堂、包庇罪犯之罪。
“通判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是想问问您手中究竟是有什么证据可以断定我家徒儿就是杀人凶手而已,竟能让您都省去了盘问的环节,就给牛瑾换了囚服、连人证物证都没出示就直接要对牛瑾动刑了。”
“再说了,如今牛瑾他爹在外县走镖还未回来,他娘又卧病在床,家里就剩下了一个还不满三岁的小妹。我作为牛瑾的师父、如今牛瑾身边唯一的长辈,来问问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我徒弟杀了人也没什么吧?通判你这般紧张做甚?”
“莫非……,此案还另有隐情?”
众人闻言,又是一怔,堂上的林通判更是被问得一时间竟也说不出话来了。
毕竟,云桐作为牛小二的师父、目前牛小二身边唯一的长辈来说,她是有这个资格对案件的审理过程及结果提出质疑的。
云桐这么一说不光化解了林通判之前给下的套儿,还反将了他一军,洗脱了质疑陛下的罪责不说,还显得心里有鬼,人家没问两句就把陛下搬出来压人了。
堂下,云桐见这死通判坐在那儿明明已经撑不下去了却还依旧在那儿死撑着不放,一股火气又蹿了上来,干脆直接下了一剂猛药。
“通判既拿不出证据来证明是我家徒儿杀了那侯德勇便一口断定我家徒儿就是凶手,那我便也可往尚贤走一趟到大理寺卿的府门前坐上一坐了。”
云桐说完扭过身便要走。
她后面的话虽还未说完,但在场众人却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单以今日这林通判这番做法,只怕她回箫城之前,这林通判便已乌纱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