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这一天的下午。
火红色的阿尔法罗密欧轰然驶进海州大厦停车场。
顾之鱼和黄子衿刚下车,迎面碰见了两个熟人——顾之行和李沛源。
顾之行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两个人居然会在一起?
他犹记得三天前,自己的这个刁蛮妹妹还用一种苦大仇深的态度看待着黄子衿,怎么三天一过,这两人竟然会从同一辆车上下来了?
这简直比陈玄三天入一气境的事儿还要让人匪夷所思。
“顾之鱼顾之鱼!”顾之行上前两步,把顾之鱼拉到一旁,瞄着黄子衿嘀咕道:“这个,咋回事儿啊?”
“要你管!”顾之鱼白了哥哥一眼,道:“再问打死你!”
看着两人在一旁说着悄悄话,黄子衿不禁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顾之行——一脸眉清目秀,奈何虎背熊腰,活像一头行走的北极熊。
看着顾之鱼不耐烦地推开了那头北极熊,黄子衿小声询问道:“你男朋友啊?”
顾之鱼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问道:“他像是我男朋友?”
“看起来……你们关系挺亲密的。”黄子衿点了点头。
“那看来以后需要注意一下了。”顾之鱼认真地这么想着,道:“那是我哥,玉殿宫的顾之行。”
“他就是顾之行啊……听陈玄说过他。”黄子衿笑了笑,转身对着顾之行点头致意:“见过顾师兄。”
“黄师妹客气了。”顾之行嘻嘻一笑,左右观望一阵,奇道:“陈玄呢?没和你一起吗?”
黄子衿摇头道:“他上班去了。”
顾之行遗憾地说道:“哦,还想和他聊聊的。那你回头告诉他一声,我住在海州大饭店1803,叫他来找我啊!”
此言一出,顾之行身后的李沛源不禁眉头微皱,喝道:“走!”
听到师兄的厉声斥责,顾之行浑身打了个冷颤,乖乖跟着走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黄子衿不禁问道:“那个很凶很严肃的人是谁啊?”
“你连他都不认识?”顾之鱼皱着眉头,奇怪地看着黄子衿,问道:“当今修行界年轻一代中,有三个人极为出名,被称作紫薇三星矅,你知道吗?”
“杀破狼嘛,当然知道了。”黄子衿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说道:“我听师兄们说过这三个人。七杀——玉殿宫的李沛源;破军——雷音寺的莫阳;贪狼——云梦泽的颜秋文啊!”
“他就是那颗七杀星。”顾之鱼冷哼一声,“玉殿宫的李沛源!”
“原来他就是李师兄啊!”黄子衿想着李沛源那张不苟言笑、严肃认真的脸,点头道:“果然和师兄们说的一样,是个很威严稳重的人。”
“你到底是不是修行界的人啊……”顾之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你居然没在网上看过这三个人的照片?”
“山里没网啊……”黄子衿老老实实地说道,“我很少下山的,平时都是听师兄们说些修行界的事情。”
“真是一朵被保护得很好的白莲花啊。”顾之鱼眯眼看着黄子衿,哼道:“那你知道你还和我齐名吗?”
“我和你齐名?”黄子衿一愣,“有这说法?”
“你的那些师兄果然没和你说过。”顾之鱼闻言微微挑眉,嘴角露出微嘲的不屑笑意。
黄子衿说道:“我只知道你是修行界年轻一辈中最有名的几个修行者之一……”
顾之鱼冷笑道:“准确地说是修行界年轻一辈中某方面最有名的三个女修之一。“她故意加重了”某方面“三个字的读音,道:”我,红莲庵的天佛女,还有你——玉虚派的黄子衿。那些无聊的男人叫我们——”
顾之鱼咬了咬牙,恨声道:“叫我们,三朵花儿!”
“三朵花儿?”黄子衿愣在原地,心想这算啥破称号?
顾之鱼愤愤然地环抱双臂,道:“叫我玫瑰,叫她红莲,还有你这朵白莲花!合称——三!朵!花!儿!哈!”
黄子衿在原地想了片刻,隐约明白了什么。
难怪师兄们每次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都语焉不详,只是一个劲地朝着自己坏笑。
她上下打量了眼顾之鱼,问道:“是因为我们三个很漂亮?”
“是的。”顾之鱼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黄子衿,道:“看不出来你脸皮也挺厚的,居然说自己漂亮!”
“可我真的很漂亮啊。”黄子衿认真地说道,“每天照镜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会觉得很开心。”
“你能要点脸吗?”顾之鱼抿着嘴,半晌无语,最后无奈地说道:“能不要这么自恋好吗?”
“这不叫自恋。”黄子衿下了结论,“这叫事实。”
“呸!我可不要这种事实!”顾之鱼啐了一口,道:“我努力修行,可不是为了当那些男人嘴里的无聊谈资的!”
“何必管他人说什么呢。”黄子衿微微一笑,“既然不愿意,那就努力做好自己,用事实来让他们闭嘴就好。”
“这个道理还需要你教我吗?”顾之鱼哼了一声,转身走向了海州大厦。
看着那个高挑的背影,黄子衿心道:“果真很好看。”
“就是太不坦率了。”黄子衿眨了眨眼睛,跟着顾之鱼而去。
……
两人来到二十三楼,发现偌大的报名大厅中,约莫还有二十来个人。
除了顾之行和李沛源外,其余的人在看到黄子衿出现之时,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
他们的目光全数盯着黄子衿,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她就是黄子衿?那个陈玄呢?没和她一起来?
悉悉索索的话语声响起,在没有看到陈玄的下一刻,人们看向黄子衿的好奇眼神里多了些名为讥笑的神色。
“又让女人出面,那个陈玄还真是个缩头乌龟啊。”
“我说的吧。”顾之鱼迎着那些视线,冷笑道:“这就是那些恶意。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我早有觉悟。”黄子衿不在意地笑了笑,向着坐在大厅中央的那位中年女性走去。
报名审核已经结束,负责审核的师长大多数已经离去了,只留下几位处理余下的资料发放、培训班报名和考试咨询等事宜。
今天坐在大厅中央的这位中年女性,就是负责各科资料发放的。
她叫宋兰芳,来自东林书院,是东林书院那位大先生的师妹。
“玉虚派,黄子衿,见过前辈。”黄子衿来到宋兰芳跟前,道:“我来取二级注册飞剑工程师的考试资料,还有……”
顿了一顿,黄子衿道:“还有帮我朋友取一下一级雷暴工程师的考试资料,他上班不能来,我帮他领。”
“好的。”
出乎黄子衿的意料的,面前的这位前辈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对自己淡淡一笑,接着就办好手续,从身后那叠书籍中取出了黄子衿需要的两科考试资料。
“不萦于心,不困于情。”在给书的时候,宋兰芳对着黄子衿说道:“开始会有些难,一切都会好的。”
“谨遵前辈教诲。”黄子衿有些意外地看着她,继而微笑行了一礼。
……
“不愧是东林书院,大先生门下,果然了得。”李沛源站在不远处,叹道:“这乌烟瘴气的修行界中难得还有一股清流。”
“师兄您说得是。”顾之行点着头,正想说话,忽然惊觉被人撞了一下腰。
“顾之鱼,你干啥呀!”
顾之行不满地转头,以为又是自己那个暴力的妹妹在对自己施暴,只是转头之间,发现顾之鱼正站在师兄身旁,不禁一愣。
于是他继续转身,看到了一张惨白的脸。
那个男人双眼无神,直勾勾地瞪着顾之行,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蜡像。
顾之行不解地看着他,问道:“你脸色好像不太好,要去医院吗?”
“医……院……”
那人嘴中发出含糊不清的词语,继而双眼中渐渐显出了神光,仿佛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一样,嘴角咧开一道诡异的笑容。
“我不舒服,是要去医院的。”
“老兄,你是不是精神也有点问题啊?”顾之行疑惑地看着他,忽然看到了地上一串泥泞的脚印,从那人脚下一直延伸到了电梯口那边。
“普通人走错电梯,不小心来这儿了?”顾之行恍然大悟,伸手去扶那位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男人,“我带你去医院吧。”
“顾之行!后退!”
就在顾之行快要碰到那人的手臂时,一声斩钉截铁的厉喝从他身后的李沛源嘴中传来。
闻听这声厉喝,顾之行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在这刹那,顾之行忽觉得身后一轻,回头看时,只见李沛源拎着自己的衣领,将自己拽出了十步之外。
顾之行愣住了,问道:“二师兄,你这是干啥?”
“要不是我刚才恰好看向你这边,你已经死了!”李沛源脸色铁青,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古怪的男人,“完全避开了所有人的注意,是如何做到的?”
这边的骚乱引起了大厅中其余人等的注意。
人们看向了如临大敌的李沛源。
李沛源看着十步外的那个男人,大声喝道:“有邪魔外道至此,诸位务必请小心!”
邪魔外道?在哪里?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李沛源。
就在此刻,那个面容古怪的男人忽地张开了嘴,开始呕吐。
先是食物的残渣,继而是胃液,直至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后,那个男人依旧保持着呕吐的姿态。
然后,他开始吐出鲜红色的液体。
大厅中的修行者们见了这一幕,一时呆住了。
离得最近的顾之行看得最真切,那鲜红色的液体并不是血液,而是比血液更为粘稠的东西。
那是融化的人体内脏。
那个男人正在融化。
“化血魔功!”顾之行震惊地想起了曾在玉殿宫中看到的某本古代修行界秘闻,书中描述和眼前所见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在他喊出“化血魔功”的瞬间,那个男人自头颅而下,整个身子开始融化,瞬息之间,一个大活人就完全化为了一滩血水!
那滩血水骤然化为一片血雾,封死了大厅的四周。
“天道成法,乾元无极,开!”
李沛源没有犹豫,瞬间咬破指尖,以血为引施展法术,只见一阵清辉闪动,一道真元化作的屏障自他指尖张开,落地而成方圆三丈的混沌护盾。
“都到我这边来!”
他话音刚落,便发觉已经晚了。
大厅中的修行者们站得太散,而那道血雾弥散得实在太快。
只有顾之行、顾之鱼、黄子衿和宋兰芳来得及聚拢到他身边。
四周响起了数声惊呼,血雾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灯管爆裂,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传来一声咆哮之音。李沛源眼中顿现异色——他发现血雾的压力陡增,自己的乾元无极阵竟是撑不住了!
宋兰芳见状,低喝一声,只见一道清辉自她体内而起,填补进了李沛源的乾元无极阵中,摇摇欲坠的护盾顿时稳住。
“保持警惕!我来联系外面的人!”宋兰芳环视四周,随即眉头一皱,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怎么会?”
“气机感应被完全锁死了。”李沛源说道,“心眼所查之处,全被血雾笼罩。”
宋兰芳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摇头道:“电子信号也被人屏蔽了。”
望着满层楼的血雾,李沛源和宋兰芳不禁心中暗叹:好厉害的魔道之力!
“对方是有备而来。”李沛源眼中满是不解,“这种等级的魔道修行者,竟敢招摇过市?他的目的何在?”
“能将整层大楼封锁,对方的实力起码在六合境之上!”宋兰芳叹了口气,道:“只能希望七妙大师他们尽快注意到这里的异常!”
他们没有发现,海州大厦,自顶层二十四层开始,灯光正在逐层的悄然熄灭。
而在此刻,海州大厦的楼顶天台之上,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汉子嘴角叼着烟,正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出神。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该是二十四楼明月夜了吧?用桥多不合适?”
望着远方的明月和万家灯火,他满足地吐出一口烟,道:“十六年了,陈总,您教我的诗,我还记得啊。”
他微微笑着,眼中精光一闪,道:“陈总,您快来吧!老印很想念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