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宰相府内,徐如林正喝着一碗阴米猪肚汤,隔年的阴米金黄,软糯发甜,猪肚弹牙。这是他最贪念的食物之一。
突然,一只白色的信鸽扑腾扑腾飞了进来,落在桌上。
徐如林伸出双手抓住它,它的脚上有个细小的竹筒,筒内有一张纸,纸面上用极细的圭笔写着:无极山,九鼎转生阵法,六斤,乔无极之孙,为其转生续命。
左相徐如林,看到手上的纸条,忍不住一颤。大声呼喝到:快,快,进宫。
天和殿内一片死气沉沉。
金色浓墨的“天和殿”三字是乔无极亲笔所提,取自无机心经中:“天保太和”意谕,上天保佑比奇太和平安。
可如今这三个字,在徐如林的眼里有着说不出的讽刺,龙龟已毙,天佑何在?
他一到天和殿外,顿时弯下腰来行礼,太子,十三皇子,五皇子,九皇子,几名在京都的皇子都站在了门外。
一个黑色盔甲,上面满是雨水污秽,扎绒须子,方脸阔眉,虎背熊腰,人高七丈,即使站着不动也自然而然透露出一股凶霸之气,他双膝跪地。
十三皇子流川嘉欣似乎知道此人为何而来,小声问道:“易将军,未奉父皇诏书擅自入京,乃是死罪,你可知?”
“十三皇子,本官知道!”
“那你,这….又是为何啊!”
“十三皇子,几位皇子,若本将军此刻不面圣,只怕寒冬一至,我易人疯也是死罪!”
太子流川嘉德冷哼一声道:“将军,这话,说的我们倒听不懂了!不过父皇身体堪饶,将军有事直接找左相便是,何来忧饶皇上!”
左相徐如林冲着易人疯拱拱手,缓缓道:“将军辛苦!”却并不理会太子所言。眼光反而落在角落里一个清瘦布衣老者的身上,此人站在暗处,像根麻秆一样杵在暗处,穿着一身毛茸茸的皮裘,看不清楚面目。
可偏偏这个人让徐如林的眼皮跳了一下,虎贲军军长柳熙裂,怎么也来了?难道跟我是一件事。
突然,殿内传来咚咚咚急促的脚步声。俞智海公公跟在一名小太监的身后,又尖又细的声音小声道:“几位大人,各位皇子,圣上刚醒,请!”
易人疯一进殿内,噗通跪下,大声道:“臣易人疯,未奉旨进京,乃是死罪,请圣上赐死!”
此言一出,徐如林的眼皮又跳了一下,心中隐隐不安。
这易人疯比奇第一名将,镇守南疆边境,对抗草原流寇多年,功不可没。鏖战沙场二十年,无一败绩和石城的文将军,形成犄角之势。说是比奇王朝的基石一点也不为过。
流川阳靠在床榻上,眼神温和,大笑道:“易将军,回来的好啊,回来好啊,朕有事要和你商量,这事需要你替朕拿主意。”
俞公公小心提醒道:“易将军,你未奉圣昭回京,所谓何事啊?”
易人疯正眼都没有瞧俞公公一眼,俞公公也不生气,他不敢生气,一个连圣上都礼遇三分的人,他不仅不敢,甚至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易人疯,从背后的披风夹层内,抽出几件棉衣,扔在宫殿地面之上。
啪的一声,不响,但像打在了太子流川嘉欣的脸上,他的脸色顿变。
俞智海一惊道:“易大人此举何意啊?”
易人疯也不管俞公公,跪在地上直接冲着圣上道:“圣上,这便是今年送往南疆的棉衣,棉裤。重量不及往年的三分之一,而且,说完抓起一件,一撕成两半,里面竟露出黑色腐臭的棉花。”易人疯一把抓起那些棉花道:“这些黑心的棉袄,我就想想问问,究竟是何人做的这黑心的棉袄,究竟是想冻死我北疆将军,毁我比奇河山。”说完,双眼如炬,环顾四周。
俞智海挤出笑容道:“易将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会不会只有几件?”
易人疯怒目骂道:“你一个太监,有什么资格跟本将军讨论国事?几件!哼!抬上来!”顿时四名士兵,搬进来五个木箱,将里面的衣服一咕噜全部倒在大殿上。
“俞总管,你看看这是不是误会!”
俞智海却不敢言,速速退到一边。
众人见首领太监,都不敢再言语半句,其他人更是不明究里,十三皇子立刻站出来道:“父皇,南疆将士,护国边境,朝廷中有人中饱私囊,贪污军银,实在罪大恶极,查出这批棉服何人所做,顺藤摸瓜,定能查出那贪腐之官吏。”
徐如林心下跟明镜一般,锦秀庄的于老板求太子接下了这批战服,两人五五分账。抬头一看太子,满头大汗,正看着自己。
徐如林与他对视一眼,出列大声道:“若下官记得不错,这批棉服乃锦绣庄所制,将他的掌柜抓来疑问便知。”
太子顿时大汗淋漓,若于掌柜当庭咬住是他,十三太子流川嘉欣必然落井下石,想到此处不仅脸色煞白。口干舌燥道:“此事兹事体大,我即刻命人前去捉拿!”暗暗却动了杀人灭口之心。
话音一落,易人疯黯然道:“不必了,锦绣阁于成掌柜昨夜服药自尽了。”
果然,十三太子流川嘉欣躬身道:“父皇,此事绝非这么简单,必须严查,易将军今日上朝询问此事,于掌柜昨夜喝药自尽。据儿臣所知,这锦绣庄乃太子推荐,不知太子对此事是否知晓一二?”
太子顿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下道:“父皇,这锦绣阁确实是儿臣推荐,但儿臣确实不知道那于成丧心病狂,连南疆将士的军服都用这黑心棉。还请父皇明察。”
“皇兄此言差矣,据我所知,这锦绣阁跟皇兄的关系可绝非一般啊!否则,皇城做衣服的百家有余,可不知皇兄偏偏推荐了这锦绣阁?”
闻言,太子流川嘉德嚎啕大哭道:“儿臣确实冤枉,父皇,蒙受此冤情,儿臣不活了,不活了。”
流川阳一声咆哮:“够了。”龙威之下,众人皆恐,皆跪倒于地,高呼道:圣上息怒,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狰狞冲着几位皇子道:“废物,孽畜,非要想气死我不成。”说道这,猛的站起身来,猛咳几声,血涌上行,双眼发黑,脚步也有些不稳,俞智海赶紧上前扶住皇上。
“圣上,小心。。。。“
话音刚落,流川阳的身子一软,昏死过去。众臣皆跪倒一片,匍匐身躯不敢言语。
易人疯大声道:“臣罪改万死,惹皇上生气。臣罪该万死,。。。。。”
镇宁宫内,刘太医满头大汗。
俞智海在帐外急的直跺脚。他是皇上的影子,皇上不在了,影子就不在了。
宫内,瞅着自己,想自己死的人,可大有人在。
“皇上,你身子只是脾气不足,脚心发软,力不上行而已。奴才开个方子,您按时调理即可”
俞智海紧紧跟在太医生后,太子的话的犹锥在耳。“影子是要跟着主子的,主子好,影子才会好!”
刘太医的脚一踏出镇宁宫的大殿门外,俞智海轻声道:“刘太医,皇上的病情究竟如何了?”
刘太医本是俞智海保举进的太医府,算的上俞智海的亲信。自从皇上身子病弱,每次会诊,刘太医必在场。
他看了看周围的人,不敢言语。
俞智海陪着他走了两步,待到无人处。
“究竟如何?”
刘太医轻轻摇摇头道:“圣上脾虚身弱,不该进补,更该禁房。更不该用回春丸类的春药,提髓拔神。回春之光,不能久矣。”
“还有他法否?”
“若圣上早些年,能戒酒色,清心静养,尚可一救!此刻若能戒了酒色,尚能延续,否则神药再世,也无他法。”
俞智海眉头紧蹙,接着低低又问了一句道:“刘太医,你交底于我,圣上的身子骨还能撑多久?”
此话一出口,惊的刘太医一惊,惊吓道:“俞公公,此话若被第三人听见,你我皆是满门不保。扭头便要走。”
刘太医手腕一紧,被俞智海紧紧扣住,大有不说,不让走的意思。
刘太医挣了几挣,低声道:“俞公公,您饶了我吧。”伸出二指,微微一晃,赶紧收入袖内。
俞智海目瞪口呆道:“二月有余吗?”松了手,刘太医跌跌蹡蹡的往宫外走去。
回到镇宁宫内,圣上已经坐了起来,喝着五果茶漱口,噗哧一声吐在铜盆内。
身子有了暖意,看着俞职海道:“刘智是不是又跟你说,叫你劝我戒酒戒女人。”
俞智海低声道:“刘太医也是好意,他还千万叮嘱奴才,千万劝阻圣上少喝点酒,少伤些身子。”
圣上哈哈一笑道:“我若不能想喝酒便喝酒,想玩这些少女就玩,当这个圣上做什么?”
说完就将手伸进侍奉的少女衣锦内,用力揉搓起来。
看此情景,俞智海小心上前道:“圣上,那易将军和太子如何处置?”
流川阳闻言,心情大败,重重哼了一声,道:“混账东西。去,将那锦绣庄满门抄了。去唤易人疯来?”
“现在?“俞智海望着殿外的夜漆黑一片,不仅疑惑。
“对,他不让朕舒坦,朕也让他不舒坦,去,将他给朕叫来!”
易人疯见到圣上之时,流川阳在紫金色的束流龙凤帐内,龙诞香的香味满充斥着鼻孔发痒。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流川阳轻轻的挥挥手道:易将军,这是朕的寝宫,不是大殿,不必多礼。
易人疯应了声是,垂着头,退到一边道:圣上,不知深夜召唤,所为何事?“
流川阳懒洋洋伸个懒腰道:“锦绣庄,寡人命人抄了。南疆将士的棉服已经命人派下去赶制去了。太子此事推荐有责,被寡人命其在家,闭门思过,不得出门。这满朝文武,天天歌功颂德,寡人耳朵都听得出了茧子,没有一句真话。这么晚,叫你来,就是想听听易将军的真话。”
易人疯一听此言,就知道流川阳将黑心棉军服之事,一笔代过。此事关系太子。若自己再揪着不放,皇上定下不来台。当即道:“谨遵圣上旨意,易人疯一颗真心为朝廷,死而无憾,对皇上,自然言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好好,易将军,朕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已接到密报,无机门布逆天邪阵九鼎转生阵法,引发天谴,龙龟暴毙,杀死虎贲军数百人!此事,将军觉得如何处置为妥?”
“此事臣略有耳闻。”
“哦。能听到了什么?“
“虎贲军百余人无一人生还,并且蓝薇圣人下凡,还有….”说到“可能有十全境者?”
“你说无极门内有十全境者?”
“臣不怕这些,但臣怕的是,全国80%的的百姓,是国教信徒。担忧有三,此刻圣上出兵无机山,民心不向,此乃其一。无极山一战,挡住瀛洲军队十万人马。若乔无极真的决心相抗朝廷,别的不说,若是瀛洲此刻发兵,内忧外患,则此乃其二。就算皇上攻下无极门,杀了乔无极,不说他人,朝中文武百官信奉无机教的便不在少数,不说他人,左相徐如林的儿子徐伟便在无极门。这百姓文武百官该如何处置,此乃其三“
“那你的意思?无机门乔无极老儿,毁我比奇根基,朕就不去管了。”流出阳冷笑着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臣不敢,圣上,卑职认为无极门只可智取,决不可力敌!”
“荒谬,朕还怕了那个乔无极不成。真是荒谬,那朕问你,你可否愿意替朕征伐无机门?”
“皇上待臣子有天覆地载的之恩,易人疯愿为圣人解忧。可是卑职镇守的南方一带,经常有。。。。。”
“若朕一定要你去呢”
“臣自当为鞠躬尽圣上分忧,死而后己!”
“好好,好,朕要的就是你个态度!你去替朕把南方守好了,无极门的事,朕自有安排“
说道这里,流川阳站起身,走下来。走到易人疯的面前,轻描淡写到:朕再问你一件事情,嘉欣和嘉德二位皇子,你怎么看?“
皇位继承,一成王者,对于败者,向来血流成河,血雨腥风。易人疯当即膝跪倒在地道:此乃圣上家事,臣不敢言。
“旦说无妨?“
易人疯就算久经沙场,此刻也摸不清皇帝的心意,但抱定只要自己能镇守边疆,无论哪位皇子上台,自己都是有用之人,只得含糊其辞道:嘉欣太子慧睿,嘉德皇子雍德。都是圣上盛德天赐。
流川阳嘿嘿嘿,。冷笑三声道:刚夸了你,你就就耍滑头。算了,不难为你了,比奇的江山,是流川家的,无论是谁,都如你所言,是盛德天赐。
“谢皇上,臣今夜便赶回南疆!“
“嗯”
待得到皇上允许后,一身大汗。暗暗长吁一口气,皇权相争,龙龟暴毙,一个不甚,便招杀身之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