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的好意,我不需要。”,我打了个喷嚏,“我想我现在需要一张纸巾。”
“哦,可怜的小家伙,你看起来非常不好。”,叶夫根尼大叔将张纸巾拿给我,我接过后用力地擤起鼻涕,“那么你呢?”
问的是希欧多尔。
“不,谢谢。”,他说,“请问您知道现在有什么好玩的么?”
“有很多啊。”,叶夫根尼大叔用勺子挖了一大勺冰激凌球,“比如说火锅和炖肉啊,还有起司滑冰比赛啊……”
“起司滑冰?”难以想象。
“就是用块很大的起司滑冰。”,叶夫根尼大叔吹了吹胡须,“字面意思,你要试一试吗?”
“挺好奇的。”,我望向希欧多尔,“那在哪比赛呢?”
走过了曲曲绕绕,我们来到了比赛场地。来的人还挺多,摆了好几桌,桌上放着编篮,定睛一看,篮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圣女果。如今若是把不同地区的水果栽培到本地也不是什么难事,无非就是土壤和成品有差罢了。看到此情此景我丝毫不意外,甚至约莫猜到他们的比赛规则。
“诶,诶,走错啦,那是圣女果赛区。”,阿纳托利牵过我的手说,“这边才是起司滑冰赛场呢。”
“圣女果赛区?”,我试问他,“那是干什么的?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吗?”
“比赛谁能在最快时间剥掉一斤圣女果的外皮。”,阿纳托利解释道,“就像你现在看到的那样。”
“那剥干净之后做什么?”,我的好奇越发增加,“怎么判定一个人的结果呢?不计分吗?只需要剥得快就可以吗?”
“那怎么可能。”,阿纳托利把我给牵回来了,“这圣女果在比赛完以后还要去做冰沙呢。”
“那……”
“胜负评判不只是因为速度,还有不能伤到果肉,伤到果肉是要按原价赔偿的,我还是有所耳闻。”,希欧多尔轻拍了拍我的头,“你呀,刚才一没看住就差点把你给丢了。”
从他身后不远处,我模糊地看到谢尔盖在后面,没听清他说什么,反正也不是对我说的。“冰沙之后呢?”,我锲而不舍地问向阿纳托利,“之后是要拿去卖钱的吗?”我问到,夏日庆典的细节我还真不怎么知道,我只知道在极北之地有这回事,其它的一概不知。这次圣女果比赛算是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所以我显得要比平常问题多了一些。
“不是,冰沙不是用来卖钱的。”,阿纳托利靠在栏杆上说,“冰沙是免费的,一人一碗,不够可以找主办方要。”
这里说的免费不止是面对参赛人员而言,还有我们这些意外参与到夏日庆典的人。
“是吗?每个人?”,我说,“我是说,还包括我的吗?”
“这是当然。”,阿纳托利理所当然地说,“当然啦,你要是不能吃或者监护人不允许你的话是不可以的,反正跟主办方说一声就好了,都是免费领的。”
“哦,那很好,那真的很不错。”,我低头说,紧接着抬头,“不好意思,我的胃不是很好,我想我可能要失去这个品尝美味的机会了。”
阿纳托利耸肩。“那还真是可惜。”他如是说。
“不去看起司滑冰了么?”,希欧多尔询问道,虽然不见得他本意是疑问,“你们再不看就没了。”
于是,在比赛的末尾我才想起来此行的真正目的。
到了场地,是个在山上滑冰的专门滑坡赛区,起点与终点两边距离挺远的,貌似都树立着横幅做证明。起点在高处,这种高度对于我来说有点艰难,现在莫名其妙地眼神不太好了,好像是又近视了吧,度数倒是不深。关键我并不是怕近视,相信在此时的九囿大陆应该有足够好的医疗水准动用手术将近视矫正成标准视力,我真正担心的是实际上和自然近视没关系,是因为我近些日子头部所受的伤累计在一起造成的永久性近视,那可就糟糕了。乌云早已散去,青天白日,阳光略灼眼,远眺山顶,我隐约看见一个配色很像出门时的谢尔盖的人踩着两条色泽艳黄的立体东西,对比旁边的人我推测出应该是起司。
不是吧,我拉了拉旁边激动到难以自己的阿纳托利的衣角。“你先等等,听我说。”,周遭声音太大,我听不见自己在说话,故而不可避免地大声吼了出来,吼得嗓子疼,“你哥哥不会在上面吧!难道你们刚才还跑去拿起司了?”我问他,但我听不清他的回复,就高声问他说什么,这回他断断续续地倒是把话说清楚了。
就是震得我耳朵发疼。
“说那么大声做什么,又不是耳背。”,希欧多尔的脸色不太好,“想一想在你旁边的无辜的人的感受吧。”
对此我深表歉意,阿纳托利紧张兮兮地扽着我的衣角指谢尔盖所在的方向,说他哥哥真是帅呆了。我看不清,所以不表态,希欧多尔推了推他的脑袋告诉他挡住自己的视线了。一声枪响,速度快到连影像都是模糊的,到我们这里的拐弯时我只感觉到一阵劲风迎面而过。在此时赛道出现摔倒的人了,可怜的起司被狠狠地甩到了一边,那应该不是谢尔盖,体型不像,可阿纳托利依旧紧张到差点直接翻栏杆就跑上去。
“你在干什么!”,我费力拉住他,“赛道太滑了,你会滚下去的!而且已经有人去看了!”
“你说什么呢!”,他挣脱开我的手,“那是我叔!”
然后他没踩稳,直接就滑下去了。
看吧,我说过的。
“阿纳托利!”,我屏气抓住被四面八方不断放大的声音砸到头晕目眩的希欧多尔,“呆在这里不要走。”
说完我就翻了栏杆,幸好,我用灵力将自己稳住了。而他所在意的叔叔已经被工作人员安全提上来了,倒是阿纳托利,他不得不为自己的鲁莽买单,何况他半路还踩着一块起司。在他不幸的后脑勺撞上栏杆前我抓住了他的手。希望在那个瞬间他的手没有脱臼,反正没断就已经很好了,然而很快我也要为我不经大脑的行为而承受对应的结果。
说真的,我是不可能拉住一个目测一米七体重将近一百六十磅的男生拉上来的。哪怕放在我以前,我最壮硕的时候还勉强能捞上来,其他时候使出吃奶的劲也只会落得我陪他喝孟婆汤的地步,何况我现在只有那么点。
“我的天。”,我都不能定住心思用灵力将我们托起来,“你……你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啊!”
或许我可以拼一拼,然则有很大概率我们还没到一半就一起摔下去摔到勾魂使面前。
到时候见着了老朋友该怎么说。
“嗨,好久不见了,你在下面混得怎么样啊?”
这样?
老天,谁能控制一下我活跃的大脑。
幸好,我还是很冷静的,阿纳托利已经在下面嚎疯了。
不赖他,任何一个心理正常的十三四岁少年,遇到这种情况没把我一起扒下去很不错了。
事实上,现在的我推翻了刚才建立的“我拉不起来一个将近一百六磅的一米七少年”的理论,我还是能靠着瞬间组建起来的灵力支撑那么几分钟。
几分钟后我们就会坠入山道之间的缝隙,估计我亲爱且多灾多难的右手臂也会在这之前一同离去。
在亲自到场看比赛之前一定要知道周围环境,很好,我学习到了。
“阿纳托利!”,我挣扎着高吼,“你能不能用你一点点、就一点点的灵力把我们拉上去!”
我的骨头在呻吟,它在控诉我给予它本不能负担的压力。
“天啦。”,我急促地低声说,“拜托。”
当听见那根弦断了的时候,我的手指恋恋不舍地离开木栏,手臂彻底软弱无力。看着树枝交错,望着蓝天白云,听着不现实的鸟语闻着不存在的花香。兴许还有人们慌乱的声音,管他呢,此时我心底有个声音淡淡地说:“完了。”不过我没有感到悲伤,在亲身经历地心引力作用的时候我甚至还想笑,笑我最终还是离不开客死他乡这条命,唯一的遗憾就是拉了阿纳托利做垫背的,也留王牧尘一个人在这偌大世界里独自活着,太过自私了。
我还没亲眼看着丽饶之国昌盛呢。
正当我感慨着闭上双眼,丝丝熟悉且陌生的力量支撑我的四肢,贯穿我的身体。睁眼,阿纳托利还在丧着脸看我,看到我清醒过来后立刻抱住我,差点我闷死在他的胸肌里。
“嘿,你这个瘪犊子。”,我笑骂道,“真是的,都告诉你别去,别说十头牛,十堵墙都拦不住你这个瓜娃子。”
“你还活着。”,他松手,从心地说,“对不起,我的错。”
“废话。”,我动了动右臂,最后还是放弃了这屡遭生活摧残的娃,“我究竟是犯了什么大错才会遇上你啊,真是。”
“我……你的右手……”
估计吓着了这位小朋友,我戳了戳没有知觉的右手。“没事的。”,我好笑地晃了晃手,“也谢谢你,把我给救上来了,要不然没得就不是这一只手臂了。”说到这里,我饶有兴致地看着右手,甩了甩。
“那我也……”
瞅着支支吾吾的阿纳托利,我游过去到他身边,搜刮过脑海仅剩的几个鸡汤一口闷地灌给了他。“你要知道,当你贸然做出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可能会牵扯到身边的人。比如说现在的我。现在你会怎么觉得?你是不是觉得这是自己的错?”,他点头,我继续说,“而你,如果我当时看着你自己下去而不阻拦,那么会发生什么?根本不会在刚才拉住你!而那之后,我们经历漫长的翻山过后在山脚找到你没有余温的身体,你知道我会想什么吗?我会觉得这是我的错。因为我没有在你最危险的时候抓住你,就像刚才那样,即便代价是——嗯……报废了一只手?”我在他面前甩着右手,他想要说些什么,彼时,我们听见来自于头顶的声音。
“阿纳托利?阿纳托利!”,是谢尔盖的声音,“他们在这边,快点!”
来人了,来救援了。
“谢谢。”,阿纳托利小声说,“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说,“即便我不说,你之后也会经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