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死的。”
“嗯哼,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
“不是这码事。”,我认真地说道,“你真的会死的。”
玛尔塔靠在墙壁上,旁边奥拉克索正咬着牙帮她用酒泡过的手取出小腹上的子弹,那就是最后一颗了。“奥拉克索,明明疼得要死要活的人是我,你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她云淡风轻地对我们说着俏皮话,“与其提醒我差点要丢了性命,还不如说些好听的。”若是我猜的没错的话,终末的那句话是说给我听的。
“那好吧。”,我说,“如果可以,你想选择什么死法?”
靠墙喘息的姑娘抬眸看我,碧眸亮晶晶的。“可以不选吗?”,她说,“活着多好,干嘛要死。”语气意外的诚恳。
“说的也是。”我想了想,说。
继而我们不约而同把目光放在总算放松咬肌的奥拉克索身上,奥拉克索抬眼,不过看了看便悟了我们的意思。“我?”,他耸肩,“我不会死啊,我是魔法师。”说着,我却感受不到任何的骄傲,只有深深的无力与无奈。
“好了。”,玛尔塔扶着墙支着枪起身,“玩笑开完了,是时候该干正事了。”
事实上,我们只是完成了下层船舱清理的三分之一,还有甲板跟中上俩层的船舱没有解决。想来他们应该听见那声清脆且急促的警铃与开始乱撒的天花板花洒,这玩意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能在清理伤口的时候可以做到短暂的消毒,心理上的。大家都是有脑子的,接下来要比在下层的突袭困难的多,而在设计舰船时玛尔塔曾经亲自设计过自我防卫机关,这还是有点帮助的。
“机器没有心。”,玛尔塔对我说,“只有你把它当做‘人’,他或者她才会有心。”
花洒喷洒出的液体浇下整个船舱,玛尔塔这回没用脚踹,规规矩矩地站在识别窗口前枪口对准扫描仪。嘭的一声,门敞开,整个房间所有的灯光全部变成红色,在水的折射下特别扎眼。“哦。”,玛尔塔注意到我和奥拉克索的目光耸肩说道,“事实上,我从很早开始就想这么做了。”俏皮话说完了,门敞开,我们都举起枪。
顺带一提,我手里拿的是轻型机枪,但重量还是不可小觑。说实在的,他们是怎么区分武器重型与轻型的,靠体型吗?我看了眼双手勉强撑起的机枪,难得的陷入短暂的困惑中,在子弹划破脸颊留下小道伤痕的刺激使我如梦初醒。
管他呢,到了战场不分重轻都是要命的武器。
忽然之间,玛尔塔在躲避枪口时顺势踢上墙壁一处,墙壁凹陷小块正方形。“掩护!”,她嘶哑着声音高喊,“爬下!”她说完,在那边人反应过来以前奥拉克索扑过来把我摁在地上,幸好他还腾出手护着我的脸,我才没毁容。
谢天谢地,我还挺满意我这张脸的。
人炸开。
字面意思。
火焰顶着水拔地而起,亲昵地舔舐着焦黑的墙壁,肆无忌惮地彰显着独一无二且妖治耀眼的舞姿。它们跳动着,它们横扫着,凄厉的哀嚎成为最适合舞台的背景音乐。奥拉克索正准备扶我起身,玛尔塔立刻压着他匍匐在地。直到最后一声席卷船舱的爆炸结束,战舰发出声悲痛欲绝的哀鸣,船身剧烈的摇晃不止。待一切回归于平静,奥拉克索才放开我,我差点没被他给闷死,带着侥幸逃生的心理扶着墙壁大口呼吸,直至转身,这种充斥着悲哀和庆幸的心情才彻底和着冰冷冲上心头。
火焰,像是娇蛮任性的孩子,天真且无辜地吞噬着它所能触及到的一切生灵,不论活与死。
目睹此情此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走吧。”,玛尔塔面不改色地扛着猎枪,“不然他们就会赶来杀了我们的。”
好吧,好吧。
喷洒还是蛮有用的。即便水量少到可以被忽视,但总归火焰没有刚才那么嚣张,留出足以过单人的安全通道。“记住小心点,奥拉克索。”,玛尔塔不放心我,怕我因为出名的平衡感由于太过紧张的关系栽进火焰里没影了,所以让奥拉克索抱着我走出那条路,“别撞上什么不改撞的。要知道,这个时候大部分烧灼物体的温度并未完全的降下来。如果你想试试皮肤瞬间焦黑的痛感你可以试试——反正你死不了。”奥拉克索听后把我颠下来抱住。
距离还很遥远,至少还留了道金属桥梁。得提及一下,当玛尔塔踏上铁网的那一刹那,我好像听到木质鞋底烤熟的声响。目前是没有死里逃生的人了,玛尔塔这出可真够厉害的,我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在她的舰船上装了导弹,还是朝船舱的方向。
“那倒不是。”,玛尔塔如是说道,“我只是乐于给自己留条后路而已。”
“再说了。”,玛尔塔耸肩颇为无可奈何地说道,“我哪有那么变态。”
认真的?那我在书上所看到的新生的大杀四方的孔特雷拉斯舰长难道是假的?或许吧,有了恩里克跟艾格伯特(注:认为会说奥罗拉和维森特?别逗,这两件事情意义都不一样)的先例,在我见到真人以后就觉得原先还认为书上只是夸大了无伤大雅的一点而已的我实在是太天真的。藉此判断,很难说玛尔塔没被妖魔化,至少可以肯定她是很独断专行的一个人。冷酷无情杀人如麻?拉倒吧,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机器。
桥的结构是类似于铁网组成的结构,所以自上往下看很容易看到底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譬如说我现在,现在我可以看到兴许是火焰焰心的玩意儿,管他呢,还有其他未被火完全吞噬的残肢,真惨。在此我感到自己是万分幸运的,没站错队,再说了天知道我是怎么从罗梅罗家能睡下四个人的大软床上跑到这里来的。我也很无辜的好吗。索性莫名其妙来到陌生的环境也比在火焰中痛苦地渡过最后的生命好,拜托,我至少还是完全的。
走到另一端的门前,玛尔塔总算没有一枪或者一脚上去,而是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在扫描仪上。扫描仪亮起,详细地扫过她的手纹,警报再次响起。意料之中,奥拉克索拾起把枪扔给我,我试了试,居然卡子弹,就果断放弃了。就在这个时候,我机敏地看到墙壁上挂着把西洋剑,想当年被叔硬压着学了所有上流社会都会享受且基础的高雅活动,其中就包括击剑。记忆太深刻,只要拿起剑柄,我便忆起大概的一招一式。这是刻印在习惯、烙印在灵魂里的,我忘不掉。在我从奥拉克索手里接过剑的那刻,门突然发出凄厉的声响,再自中超两边墙壁的夹缝退去。
“嘿,玛尔塔。”,前面有一个人阻止了我们前进,“听我说。”
玛尔塔挑眉,但她确实停下来了,那人似乎松了口气,朝旁边还是监控摄像头狠狠地咒骂了一句,再鼓起勇气望向我们。“我们先说好。”,他说,“在我们的交流结束前,我们之间不要发生任何武力与肉体上的接触,好吗?”目光随话下移,来者两手空空,摆足了他或者他们的诚意。玛尔塔瞥眼我们,奥拉克索松手,枪支甚至在被狠狠地摔在了地面同时还弹了一下,见这状况我也撒手,金属剑柄落在地面无声。
“好。”,那人放松地冲我们笑道,“很好。”
“别废话。”,玛尔塔说,“那帮臭小子派你来干什么了?”
那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尤其是双眸里盛满巨大的惊恐,没来由的滑稽。
“哦,别怕。”,玛尔塔轻哼一声,“我又不会吃了你。”
兀自想起刚才的爆炸,我在脑海中模拟了便如果角色互换后的结果,后颈不由地一凉。
果不其然,那人听后更加不敢说话了。
“不不不。”,都把人孩子吓结巴了,“没有,怎么会,对吧?这怎么可能发生的!……”
玛尔塔危险地眯起双眼,奥拉克索的指尖流动着绮丽的光芒。
“如果你在不说……”
“求你放过我们吧!”,那人大声地说,“我是说——我!求求你了,我本就不是伊维拉人,我只是被硬拉来的。我……我在九囿大陆还有家啊……我不能死……”
他央求着,不断地乞求着。
“我真的……”
“等等。”,玛尔塔忽然出声问道,“你是怎么进的这艘舰船?”
“我……”
那人一愣。
“好像是……”,他苦恼着回答道,“被舵手忽悠进来了……”
没了话,玛尔塔抬手,手指向下挥。奥拉克索走近那人,指尖的光芒更甚,流光溢彩的颜色游动于指尖。“不!不……”那人苦求,那人哭求,奥拉克索跟没听见似的。后来那人自暴自弃地阖上双眼,奥拉克索的两指点在他的前额一点。随即光芒大盛,耀眼到有点炫目。我被刺激地闭上眼,在睁开眼,适应了环境后,那人已不复存在。
字面意思。
“他……”去哪了?
“回家了。”,玛尔塔平静地答道,“他不是想回家么,奥拉克索就送回他回家了。”
哦,瞬移魔法啊。“不对。”,我皱眉,“那样的话不应该需要很多的准备工作么?”
待我说完,玛尔塔点了点头,奥拉克索跟我解释道。“你们需要那样是因为没有足够的灵力和承受力作为支撑,所以需要媒介来作为缓冲。但这对于天生适合魔法的人就不一样了。”,他指了指自己说道,“我可是魔法师,本身就是魔法的存在,怎么可能会需要媒介的呢?灵力的使用对我来说就如同呼吸一般自然而然。”他骄傲且落寞的说,玛尔塔闻言颔首,说所以你回队吧,我们该走了,他才整理好情绪跟上队。
“你以后……”,玛尔塔冲奥拉克索欲言又止,最后她还是复杂地说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