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有糖么?”,希欧多尔问,“什么糖都行,请给我一点,谢谢。”
“这里只有些水果软糖和麦丽素。”,谢尔盖拉开背包把一大袋零食交给希欧多尔,“你要吃就吃吧,不嫌弃就好。”
“怎会,谢谢。”,他看向我,“要吗?”
“不了。”,我摇头,“我现在想窝一会。不过你,你没事吧?”
从他要糖我就感觉出来他要干什么了,希欧多尔撕开麦丽素的包装袋留出一个大口子。“那好吧。”,他边说边往嘴里仍麦丽素,“伊文婕琳呢?”他看向伊文婕琳,伊文婕琳莫名其妙地望向我摇头说道。
“不了,谢谢。”她说。
“她为什么要看你?”希欧多尔问我。
这我哪知道,再说了能问出这句话他脑子一定糊涂得厉害了。“先去吃你的吧。”,我说,“别操心我的事情了。”希欧多尔没说话,麦丽素一颗接着一颗往嘴里送。
“阿纳托利呢?”,我看着脚尖,“他还没回来吗?”
“他肯定没事。”,谢尔盖说,“我在他身上放了追踪器,有事的话会通知我的。”
为了展示他话语的实际性,谢尔盖翻手再次摁下一个键。车顶突然翻出一个投影仪,摄像头朝下,图像以模型的形式展露在我们面前,方便看的时候能够一览无遗。“看哪,他在这。”,谢尔盖翻动模型,点开两指放大,“所以我说他没有事情……等等,他身边的那个人是谁?”他诧异地说。
我也看见了,阿纳托利这么久都没回来的原因,是因为他在路上跟一位有着蓝色头发的女性磨磨蹭蹭相谈甚欢。
“坐稳了。”,谢尔盖够到椅子下面,他转到驾驶台,双手握上方向盘,“我们去找他。”
刚想问为什么我们没有变回原来那位置,却被突然而来的冲击感差点在位子上翻滚。“喔哧,我的舌头,我需要柠檬片。”,我低声嘟囔了一句,转和谢尔盖问道,“你没见过那个女孩?”我问他,谢尔盖咬着后槽牙说。
“不是没见过,她本该不存在。”,他如此紧张地回答,“那个傻小子到底在干什么啊。”
我嘴里一股血腥味,兴许是舌尖留了到小口子。“她长得和你蛮像的。”我回忆着,忽地就说出了这句话。
“什么?”,谢尔盖问我,“我和她哪里有相同之处?”
“五官?”,我抿了抿嘴,“反正就是感觉挺像的。”
挺像一个人的。
“你要知道,你并不熟悉我。”,谢尔盖闷闷地说,“所以可能是错觉吧。”
“谁说不是呢。”我接过希欧多尔倒进我手心里的麦丽素如是说。
虽然车速很快,但相对的,这辆车在雪路面行驶得四平八稳,我手里的麦丽素一颗未漏。“所以说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我听见伊文婕琳从心里问我,骤然间我抬头,惊诧地瞪着满脸奇怪却又不好言语的伊文婕琳。
“谢尔盖。”,我说,“你是不是曾经‘死’过一回?”
他怔了怔。
于是我瞧眼希欧多尔,后者就抱着他的大袋子专心吃麦丽素,恨不得一脑袋埋进麦丽素里畅游。“你是想说什么的吗?”,谢尔盖看了眼后视镜,“放心,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说。”他瞟了眼镜子,而镜子中的是我。
“幼年雪崩。”,他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道,“差点咽气。”
车罕见地颠簸了一下,一颗浑圆可爱的麦丽素从我手心撒着欢跳着滚到地上。“她是阿纳托利的妹妹,等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心脏停跳过十五分钟了。”,谢尔盖指的是那个蓝色头发的女孩,他接着说,“但是阿纳托利接受不了这么大的刺激,选择性失忆了,对她的记忆全部消失,像是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人一样。为了不触他伤疤,我们也没有让他恢复记忆的打算,这实在是画蛇添足。”车没那么颠簸了,看了看周围飞快往后退的树林,我觉得我们现在可能重返那片森林了。
“我不知道卡洛琳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出现在阿纳托利的面前。事实上,我觉着她寻仇还不如来找我,是因为我的呼救才导致她被雪埋至窒息的。”,他轻拍了下方向盘,“严格意义来说,她应该找我寻仇。而不是阿纳托利,他是无辜的,他根本没做错什么。”
“她以前对阿纳托利……呃,是怀有怎么样的感情?”
“挺好的吧,应该。”,谢尔盖在后镜的右上半张脸,他蹙起眉头,“他们是双生子,一生下来就是在一起的。”
那关系应该很好。
“你说他失忆了?”,希欧多尔说道,“我是指阿纳托利。”
“是的,他接受不了刺激,然后就……”,他耸肩摊手,“你们懂的。”
“哦,好吧。”,我说,“好吧。”
目前很有可能不是为了寻仇,我是指卡洛琳,她可能只是单纯地想跟阿纳托利多待会,就像普通的、久年未见的兄妹那样。相反,如果谢尔盖贸然打断可能会激化矛盾,但我阻止不了他,我也不想阻止他。这是人家的家事,干我嘛事。一手捧着得麦丽素还没吃几颗就到地方了,谢尔盖停车后先从后备箱掏出把套了消音器造型奇特的步枪,他拉开车门下车。
“我也去。”,希欧多尔也跟着下车,“或许我能帮你。”
“可以。”,他点头,“注意保护好自己。”
闻言我耸了耸眉毛。“那我也……”,我举手,却被他们瞪了回来,尴尬地强行转开话题,“那好吧,我呆在车上,和伊文婕琳一起。”保护弱小那么多年,我数都数不清,结果如今反倒尝了把被保护的滋味,不觉心里五味杂陈,琢磨不出味道。
“好吧。”,我望向伊文婕琳,“我想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交流过。”
“是的。”,她局促地说,“的确如此。”
“那趁此机会我们好好认识一下彼此吧。”
“你打算去哪里?”
我问她。
“我不知道。”,伊文婕琳说,“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
我再问。
“或许是沉梦之国,或许是别的地方吧。”,她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
“或许……或许你可以来我的国家。”,我提出建议,“那里很美。”
“你指哪里?”她说。
“丽饶之国!”,我无法压抑自己的自豪之情,为我的祖国,“是一个很美丽富饶的国家。”
“美丽富饶?”,她咀嚼着陌生的词汇,继而抬头看向我,“我……我不清楚。那是否像我住过的那片秘境呢?不过我记得朗先生也说过这个地方,他还说……”
“说这个世界是叫做九囿大陆,按照以前算是因为有个强国互相支撑、互相较劲成长至如今的。”,我说,“还有,如今的‘九大国家’,应该说‘十大’——都无所谓了。释梦之国,沉梦之国,离梦之国,丽饶之国,诺尔盖合众国,洛萨诺神圣帝国,赫拉德公国,伊维拉,斐波那契。对吧?他应该跟你提及过,毕竟这是身为九囿大陆人的基本认知。”
“是的,你说的不错。”,伊文婕琳说,“但你要我去丽饶之国……?”
“如果你不愿意,也是无所谓的。”,我如实回答,“我尊重你的意见。”
“请给我一点时间。”,她说,“这对我来说是件很严肃的事情。”
“当然。”,我扬起眉毛,“当然。”
我们没话可说了。
值得庆幸的是,我此时无意间瞟见了手心没吃完的麦丽素,突然灵光一闪,特别机敏地走到伊文婕琳身边。“你吃些吧,很好吃的。”,我把它们分享给她,甚至无意间傻乎乎地吸了吸鼻子,“我希望你能喜欢它们的味道。”我由衷地对她如是说道。
伊文婕琳犹豫了,但我知道她不会拒绝,毕竟她就是那么温柔的一个好姑娘。“谢谢。”,她从中捻起一颗麦丽素,眯起眼睛浅浅地笑了,“谢谢你的慷慨。”她对我如此说,用词太过谨慎,反而使我局促了起来。
我看着她吃起来,眸中一瞬间闪过璀璨的光亮。“好好吃。”,她说,“这比我吃过的很多食物都要好吃。”她是如此说的,我抿嘴,没忍住反驳说。
“枣糕也很好啊。”
我说。
她看了眼我,眼神很深邃。“是的。”,她说道,眼神里混合的东西我不想知道是什么,“你说得不错。”她说着,又往嘴里扔了颗麦丽素。
于是车厢内再次安静了起来,我的视线飞到面前的模型,心里生出一个主意来。“哦——”,我朝她狡黠地笑笑,“让我们来看场直播吧。”我说着,伊文婕琳露出隐忍且好奇的表情,我在担保过一切责任落在我身上后并不会发生什么不良后果后三只点开正在移动的三个红点。
安装监视器这件事情,可不止谢尔盖会做。
“如果我要去了丽饶。”,伊文婕琳倜然在我旁边说,“我会被当做怪物吗?”
在听完问题后,我下意识地直接给予相对应的回答。“不会。哦,亲爱的。”,我偏头看伊文婕琳,“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困惑呢?”我问她,她咬了咬下唇,犹豫着正要开口,面前的景象出现了变动,没有足够充裕的时间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之前的话上了。
“他们发生了什么……”,我双手叠在一起垫在鼻下,“老天,为什么是一片红色。”
“我觉得我们应该去帮他们的忙,而不是坐在这里。”,伊文婕琳说,“不是么?这样总比在这里无谓的担心好很多。”
“你错了。”,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留下来么?”
“为什么?”,伊文婕琳原本不解地表情消失,恍然大悟地拍手,“是要我们不拉他们的后腿。”
“错了。”,我提醒她,“他们怕你受伤。你逃不了这辆车,万一有人偷袭,你只有死路一条。这才是我留下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