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们思想有多成熟,怎么做起事情来也是这么幼稚!”我开始觉得十分无力,“规避风险的必经之路有两个——第一个是清楚认识风险是什么;第二个是当风险来临的时候,明白如何将风险转嫁出去。”
碎玉公子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我便继续解释:“风险这种东西,是必然存在的。承受风险的人,也是必然存在的,而且不只一个人。就比如说钦天监,这个部门是必然存在的。他们能够在大安存在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不停地制造祸端,然后把亲手制造的祸端说成是他们预测出来的,让皇帝觉得这个部门非常有存在的必要。既然想让皇帝保留这个部门,钦天监的人就要继续制造祸端。所以,无论我知不知道大安有一个司职叫钦天监,这个部分的人都会继续祸害人间。”
碎玉公子闻言起身,跑去门外叫了一声:“千祥!”
“公子。”一个年纪稍大的小厮跑过来。
碎玉公子吩咐说:“你在门外仔细守着,别让其他人靠近。”
“是!”千祥应了一声。
我也干脆起身走到门口吼一声:“阿虎!”
“王爷!”阿虎一秒钟之内闪现在我面前。
我指指房顶说:“你去房顶上帮我看紧了,管他什么阿猫阿狗的,只要有东西爬房顶,全部给我赶走。”
“啊?”阿虎似乎没听明白我的话。
我往他屁股上踢一脚说:“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爬房顶上去!”
“是!”阿虎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已经搬梯子去了。
我拉着碎玉公子折回房间里坐着,继续说:“所以只要这个钦天监存在一天,就必定会有倒霉鬼遭殃。以前是你家王爷,以后有可能就是我。更何况我现在的情况,比以前还要好做文章。我既然不能对抗钦天监,我就应该把钦天监的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开,让他们坑害别人去。”
碎玉公子愣了半天说:“这话真不似出自秋月之口。”
我两手一滩,说:“朝中又不是没有毒瘤,我何不以德报怨,做个顺水人情,送钦天监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你是说……”碎玉公子应该是听懂我在说什么了。
我便明说:“预言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要不我们两个来玩个游戏,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你要怎么玩?”碎玉公子问。
“特别简单,以前你肯定玩过。”我说,“就是抽签。我写几个不同的签子,你从里面随便抽两个。我保真,只要我一施法,你就能抽中专门描写你性格的那两个,而不会抽到别的签子。”
“你当真会施法?”碎玉公子看我的眼神开始怪怪的。
“试一次不就知道了。”我起身去他书房里,把一张宣纸裁成八个纸片,然后在每个纸片上写两个字。待墨迹干后,我将八个纸片揉成团,装进笔筒里左右晃一晃。
走回中庭,我将两根指头竖于眉间,闭着眼睛咪嘛咪嘛胡乱念些“咒语”。再睁眼时,我把指头往笔筒上一点,说:“可以了,你抽两个看看。”
碎玉公子小心翼翼地取出两个纸团,打开后上面各写着:善良,寂寞。
碎玉公子的眼睛顿时沉了下去,看着两张皱巴巴的纸片发呆。
我又做一次法说:“这回是苏辄之的,你再看看准不准。”
碎玉公子伸手又取出两个纸团,上面写:才学,不济。
碎玉公子的手开始发抖,他颤声问:“秋月当真能左右事情发展?”
我摇摇头说:“我刚才施法有误,其实你第一次抽得那签,我是写给酌泉公子的。”
碎玉公子一震,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看纸片,然后问:“那我的签是哪两支?”
我又摇头说:“我刚才还是说错了,那签不是给酌泉公子的,是给汗青公子的。就连我原本说是给苏辄之的签,也应当是给落霞公子才对。”
碎玉何等冰雪聪明,瞬间明白其中奥秘。他笑着嗔怪道:“秋月!你尽会戏弄人!”
我拦住碎玉公子朝我打过来的手说:“我用这招,不过是和你玩个游戏。可钦天监的人用这招,就是在跟我玩命。”
碎玉公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不动了,他慢慢收回手,眼中既是愤怒又是悲哀。
我安慰他说:“以前,我家乡曾被外族入侵,一位老臣提出过一个解决的方法——师夷长技以制夷。我未尝不可借用此法,既然钦天监跟我玩阴的,我就玩比他们更阴的。我把阵地从明面上转移到地道里,这场战争必定旷日持久,我便要深挖洞,广积粮。”
“秋月?”碎玉公子狐疑地看着我问:“你当真是秋月?”
“如假包换!”我抬起饭碗说:“人是铁饭是钢,先把饭吃了再从长计议。”
碎玉公子较之前安静了许多,不知他是在思考我的提议还是在怀疑我的身份。我亦无暇顾及碎玉公子此时的所思所想,我已经在心里开始为自己仔细打算,也在为府上的各位公子仔细打算。
饭后,碎玉公子邀我一同盥洗。我回绝得很干脆,苏远给我造成的心里阴影太恶劣了,我现在不敢在任何人面前脱衣服了。更重要的是,我今晚不能在碎玉公子这里逗留,苏辄之此时正在等我。
碎玉公子许是看出我的担忧,信誓旦旦道:“我定不会对于秋月做出越界之事。”
我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碎玉公子也是个奇怪的人。有时候他说话做事特别会察言观色,有时候偏偏又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故作镇定说:“仲砚不必多心。你知道的,今天皇帝传了谕旨,召我这个月十七号进宫面圣。进宫的各种礼节我还没有记牢,我现在必须去苏辄之那里,让他给我补补课,教教我怎么在皇帝面前装得像个王爷。”
碎玉公子再没有强行挽留,尽管眼里多有不舍,但他还是送我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