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碎玉公子在我身后拉我一把,然后拼命摇头让我不要再说。
“为什么不能说?”我真看不懂这府上的人怎么一个二个阴阳怪气的,“汗青那么小,他应该接受精英化、常态化教育,像其他小孩子一样,过愉快的生活。把这么小的孩子关在这种地方,他会心理扭曲的。”
见两位公子吃惊地看着我,我只得把话说得再直白一点。“汗青是个神童,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样的孩子应该接受强度更高、密度更大的教育,这样才能把他的天赋全部都发挥出来。
“我承认,府上的各位公子都是天姿卓绝的大师,当汗青的老师绰绰有余。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给汗青提供一个更广阔的平台,让他能够向更多的专家学者学习,而不是把他局限在区区一个王府里面。”
苏辄之脸上有一种震撼而艰涩的表情,我不懂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是要干什么。
终于,身后的碎玉公子开口了:“苏公子,让碎玉向秋月解释吧。”
苏辄之安静地退出门去,他看我的最后一个眼神似乎很无奈,很认命。
我赶紧转身问碎玉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碎玉公子拉我躺在床上说:“这王府就像一个金丝笼,被困在府中的,何止秋月一人。苏公子应当是未曾对秋月讲过我和汗青的来历,我们是罪臣之后,本该要连同全族一起问斩的。是十三王爷把我们救了下来,给了我们一个门客的名分。我们就此苟活。”
碎玉公子看着房顶上的朱花,继续说:“新帝继位,朝局动荡。家父和汗青的父亲原是二殿下泰王一党的。新帝为了削减泰王势力,便暗中动用几个大臣在朝堂上弹劾我们两家。这种向新帝效忠的好时机,哪个大臣会放过?当日朝堂之上复议之声此起彼伏,连夜我们两家就被抄没了全部家产。”
碎玉公子开始发抖,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家老小被满门抄斩,这种事情肯定没人愿意回忆的。我开始后悔之前对碎玉的咄咄逼人,这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么!
我抱紧碎玉公子瑟瑟发抖的身子,让自己的体温尽量给他带来些许宽慰。
碎玉公子说:“那时我已有十六岁,虽说全族被灭确实是一场噩梦,但好歹我已成年,很多事情都能明白。
“汗青则不同,那时他不足十岁,一个黄发幼童,差点被吓死在牢中。我记得王爷来牢里提走我们的那天,汗青被吓得哭都不敢哭。那时的王爷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不知他哪里来得力气,竟然一路抱着汗青走出了大牢。
“汗青看见穿深色衣服的人就害怕,王爷便让汗青将脸藏在王爷胸口,这样汗青就不会再看到那些人。”
我帮碎玉公子一点点擦掉眼角的泪水,他温柔地笑了一下,“王爷真的好坏,来到王府第一天我便被他洒了一脸的水粉。他说我涂脂抹粉以后才好看,从此我几乎每天都被往脸上擦不知多少层水粉胭脂。那天他说他要亲我,我心里好害怕,我闭着眼睛,不敢看……”
“仲砚……”我把碎玉公子的头抱进我怀里,让他痛痛快快在我怀里哭。
“秋月。”碎玉公子哭着说,“好多年没人叫过我的名字了,我以为庄仲砚早就死了。秋月,你也好坏,你既然让我活过来,为什么不让我再多活几天?”
“仲砚。”我继续帮他擦眼泪,他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哭起来都这么好看。可是我哪里舍得让这人哭得如此凄惨。“如果你愿意留下来和我做朋友,那当然好了。要是所有人都走了,我就成孤家寡人。
“以前我有三个小伙伴,人们把我们称为春夏秋冬四姐妹。哎……我特别想念他们,一年十二个月里,我们至少有十一个月都在一起跳舞,一起做衣服,一起化妆,一起逛街。
“可是现在他们都不在我身边,没有朋友的日子真的很恐怖。你是我在京城最好最好的朋友,要是没有你,我也会好难过的。”
“又在骗人!”碎玉公子不服气地说,“你刚才还一个劲把我往外赶,现在又说这些挽留人的话。你这脾气倒是跟王爷一摸一样。”
额……呵呵!我还是要坚定自己的立场,“仲砚,有件事我要先说明白了,我只能和你做朋友。除了朋友以外的关系,我们不能发展,更不能做逾越朋友界限的事情。”
碎玉公子嘟着嘴说:“你倒是给我说说,你喜欢那波斯蛮子哪一点好?我也去学学。”
啊!真是个头大的问题!我郑重地说:“我对哲别的感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的,我跟他虽然有过那么一点肌肤之亲,不过那个纯粹是我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他救了我一命,我没钱给他,所以就稍微肉.偿一下。”
碎玉公子终于不哭了,他吃笑说:“我给你上那么多天课,你是不是至少要陪我一个月?”
我瞪大眼睛问他:“你给我上课难道不是友情赞助吗?怎么还要收钱?这样吧,我现在的身份是十三王爷,工资就从王府的账上拨给你吧。”
碎玉公子估计是哭得时间长了,后来没说几句便睡着了。看着他睡觉,我也渐渐困倦起来,不知不觉跟着一起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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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以后,碎玉公子总算是被我好说歹说请了回去。我真怕他会赖在我的厢房不走,然后趁机对我做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我卸了妆,穿上练功的衣服,把腿搭到柱子上开始压腿。
我一面压腿,一面读《诗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
“铛铛铛”有人敲门。这种时候谁会来敲门?阿虎、苏辄之、碎玉公子从来都是推门而入,怎么今天他们倒是斯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