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的时候,风建春去拜访了姚为民。
先是帮孙姐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体,在姚为民得知母子身体很好,而且自己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做爸爸的时候,笑的都合不拢嘴了,一个劲地感谢风建春。
下午的时候,风建春还陪着他们夫妇又去了一趟华严寺,目的并不是为了烧香拜佛,也不是去找华严寺的和尚算账,而是为了陪着姚为民夫妇感谢慧觉老和尚当初的恩情,当初要是没有老和尚的帮助,姚为民夫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怀的上孩子。
姚为民终于弯下了他挺得笔直的腰,在慧觉老和尚的灵位前拜了几拜。孙姐更是含着泪在老和尚的灵前上了香,呜咽着说了好些感激的话。
风建春在老和尚的灵位前磕了几个头,在他的心里,老和尚虽和他没有师徒的名份,风建春却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尤其是引气的法门,更是几次救了他的性命。
当然,华严寺之行又不可避免的再次遇到了慧寸和尚,三人被请进禅房喝了一下午的茶水。
老和尚经过了这些日子貌似悟到了些什么,话里行间暗合禅意,言谈举止也比之前更加洒脱,显然心境上有了不小的提高。
这也让风建春也不得不佩服老和尚修行多年的底蕴,一朝顿悟就像是破了蛹的蝴蝶,整个就像是换了个人。
出了华严寺,姚为民还在不住地夸赞老和尚,尤其是对老和尚所讲的戒除贪、嗔、痴三毒的感悟,更是赞叹有加,说这才是无欲则刚的不二法门,大呼今日不虚此行,收货良多,这样的和尚才称得上是佛门高僧。
姚为民对老和尚有这么高的评价,风建春也很理解。想当一个好官必须要抵挡得住诱惑,而老和尚对于戒除三毒的感悟,正好给了姚为民很好的参考,让他能更好地看透掩盖在诱惑面纱下的本质。
至于无欲则刚,风建春有着不同的看法,先不说有多少人能做到,就说人没了欲望那还算是人吗?跟石头也差不多了。
不过风建春也不是没有收货,尤其是听了老和尚讲出了南先生的那句“真正的修行不是遇见佛,而是遇见自己。”让风建春回味无穷,觉得这句话才道出了修行的真谛,和《道德经》中的那句“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自古有多少修道之人,过不了魔镜劫,过不了妄心劫,过不了苦海劫,其中的本质便是不明真我。
就凭这句话,南先生便称得上当代佛学的第一人,当时听完这句话,风建春便把这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那天与姚为民夫妇分别的时候,姚为民支开妻子单独和他说了一些事情。
建安的案子虽然最终以谢莉离奇死亡而终结,但并不是事情到此就结束了,方宝金目前已经在关东再次崛起,背后隐隐约约有一股来自高层的力量在帮助他,对方宝金的深入调查也被勒令停止。
不过,姚为民判断,风建春目前也不用太过担心来自方宝金的报复。
在发生了华严寺的事情后,凭着大虎那一番闹腾所暴露出的实力,风建春已经不是某些人轻易能动的了的了,所以在大环境不变的情况下,方宝金也不敢向他报复,风建春的处境还是安全的。
风建春也明白姚为民这话的意思,魏家、唐家、甚至还包括京都的道门,以及姚为民,这都是让方宝金以及他背后势力所顾虑的因素。
不过,风建春却知道姚为民所说的安全有些片面了,因为他只考虑到世俗间的手段,正真让风建春感到威胁的,是很可能存在于方宝金背后的另一股不为人知的势力,那就是阴山派,也是风建春必须敌对到底的敌人。
年三十的上午,风建春贴完了自家的对联,忽然想到了什么,请父亲又多写了几幅对联,就急冲冲地拎上浆糊出了门。
“他爸,建春这是去哪儿贴对联去?”
“唉……还能去哪儿?”风建春的父亲叹了口气,继续收拾着桌上的笔墨和红纸。
“这合适吗?”
风建春的母亲稍一琢磨,有些明白了丈夫这话的意思,神情中也多了些伤感。
“不合适又怎么样?这都过去这么久了……”风建春的父亲说完,看着窗外摇了摇头。
“他妈,待会先做几道好菜,午饭前我带着去看看老田……”
风建春风风火火来到田菊家,找出扫帚在院门框子上扫了几下,就搅拌着准备往上面刷浆糊。
“哎,快停下,快停下。”
风建春停住了手上的动作,向着喊话声音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说话的原来是隔壁的邻居大姐。
“后生,这家不能贴对子,前些日子看你人不错,还赶跑了来老田家闹事的地痞,怎么现在就开始胡来了?”
“大姐,怎么了?大过年的我就来贴个对子,怎么成胡来了?”风建春扬着手中大红的对联不解地问道。
“丧期三年,不能贴对子,你家大人没告诉过你?你这把对联贴了,让想回来看看的老田还怎么进门?”大姐气呼呼地说道。
听了大姐的话,风建春愣住了。
他只是在给自家贴完对联的时候突然想到了田菊,便兴匆匆的来帮田菊家贴对联,还准备贴完之后帮六六妈家也把对联贴了,潜意识里自然而然地认为过年就应该贴对联,只是却忘记了还有这样的讲究。
风建春还能记得,在他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去世了,家里就好多年没贴过对联,当时他还问过父亲,得到的也是类似的答案。
这样看来,六六妈家的对联也不用贴了。
想通了之后,风建春和大姐道了声谢,便颓然地回到院子里,蹲在地上发起了呆,不知不觉脸上就挂满了泪水。
就在这个院子里,他第一次见到了灵异的事情,不仅意外得到了坎水之体,也第一次抱了田菊。那时昏迷的田菊,就像是熟睡的婴儿,让他舍不得移开目光……
也是在这个院子里,田菊第一次帮他洗衣服,虽然当初的风建春也明白,那不过是田菊用来感激自己的一种方式。也就是那次,风建春第一次生起了娶她为妻的念头……
在这个院子里有太多风建春和田菊美好的记忆,可惜,在这个本应所有人高高兴兴团圆的节日里,这个院子却冷冷清清,没了属于它的主人……
“铃铃铃……”一阵电话声响起,风建春愣了一愣,赶忙擦干眼泪进到屋子里,看着响个不停的电话,许久才下定决心接了起来。
“喂!”
“你是……建春哥?你是建春哥,哈哈,你怎么一早就在我姐家了?还是你这些日子就住在这里?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姐夫了?……”
听到电话那头的石强兴奋地问出一连串的问题,风建春刚止住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建春哥,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害羞了?我仿佛看到了你脸红的样子了。”
风建春平复了下情绪,问道:“小石头,你怎么想起打电话回来?”
“过年了,当然要打电话回来了。建春哥,你别霸着电话,快把电话给我姐,我想死我姐了。”
“石头……你姐不在,有什么话我转告给她。”风建春脑子里乱的很,不知道该不该把实情告诉他,下意识就说起了慌。
“啊?我姐不在啊,那我叔在吗?”
“田叔也不在,你姐今年考中了京都大学,田叔乘着过年这几天有时间,就带着你姐去海南旅游去了。”
风建春能听得出电话那头的石强很是失望,不过这也让他下定决心将谎话继续编下去。他觉得以石强的性子,如果让他得知了田菊如今失忆,田叔也去世了的消息,恐怕部队里就要多一个逃兵了。
再说,多一个人知道,除了多了一个人伤心外,就再没其他的意义,那这样又何必让他知道,能瞒得一时算一时吧。
这一通电话打了不过五分钟,基本上都是石强在兴奋地讲述他部队的生活。风建春知道,石强这是在用他的方式让家里人知道他在部队很好,只是每当石强问起田菊家的近况,风建春也只能依靠编出一个个美好的谎言应付过去。
“建春哥,你一定要转告我姐和我叔,说我在部队里挺好,让他们不用替我担心,让他们多注意身体,再替我给他们拜个年,我明年满一年就有探亲假了,到时候我就能回来了……不多说了,后面还有好多战友等着打电话,我先挂了。”
石强终于恋恋不舍的挂了电话,风建春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
父亲快到中午的时候也来了,拍着风建春的肩膀安慰了几句,便在田叔夫妻的合照前摆放起了带来的饭菜。
点上香烛,再摆上两副碗筷,又倒上一杯酒,风建春的父亲对着照片中的田叔说了会话才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看到风建春还在抹着眼泪,叹了口气道:“建春,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你妈做好了饭,我先回去,你也早点回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