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家中供奉一尊大威德明王像呢?”
风建春摇了摇头,大威德明王是佛降服逆恶难化众生的怒法身,是降伏人魔的。说白了就是对付敌人用的法身。平常人谁会在家中供奉这样一尊明王像呢?
那至少也该是横刀夺爱、杀父之仇之类的吧,试想没这么大的仇恨,谁会在家中供奉一尊如来怒身像,用来祈祷敌人倒霉的。
要不,那货就是个脑残。
难怪那人会惊讶出声了,将这尊大威德明王像送来开光,这岂不是赤果果的将自己心中的仇恨,摆在了众人面前吗?
风建春思想稍稍开了下小差之后,便马上又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明王像身上。
因为被做成星空之眼的避火珠,此刻居然镶嵌在大威德明王像正面的额头上,成了大威德明王像正面头上的第三只眼。
风建春立刻就联想到了陆子健。显然这货还没达到脑残的程度,不过风建春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谁和他有杀父之仇?或者是夺妻之恨?
风建春摇了摇头,陆子健的应该没有这样的仇人。那就只能是遵照他背后之人的命令来办事的。
当初陆子健制作成了星空之眼后,当他将星空之眼托在掌心,细细观赏时的那种痴迷的样子,如今风建春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将自己亲手制作无比喜爱的“珠宝”,装在了一尊怒目佛像的身上不说,现在还居然赞助了一场佛门法会,目的还是为了帮这装了星空之眼的佛像开光。到底陆子健背后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他干出这些不合逻辑,违背本心的事情呢?
“这货该不是是脑子坏了吗?”风建春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更加不理解陆子健的做法。
大雄宝殿内,开光仪式还在继续进行,太竺和尚连同被他请来四位高僧,每人都选择了一尊佛像,一边念诵着经文,一边用崭新柔软的白毛巾擦拭着佛像。
每擦拭完一尊佛像,就会有事先安排好的沙弥,端着托盘来到几人身边。
托盘中是一碟朱砂、一面镜子、和一支笔杆上篆刻着金字咒文的狼豪毛笔。
只见,为佛像开光的几位高僧,在擦拭完佛像之后,先是拿起镜子调整好角度,将阳光反射在佛像的面容上照了一会儿。
然后,又拿起托盘中的毛笔蘸上朱砂,口诵默念佛经,持笔凌空书写咒语,写完之后再用蘸了朱砂的毛笔在佛像的双眼轻轻一点,这就算是为佛像开了眼。随后再对着佛像三拜行礼,这尊佛像开光的“工作”就算是完成。
其实开光做为一种宗教仪式,最初来自道教,开光即为道教仪式之一。在道教中开光就是把神仙法力所化的真灵,注入到神像中去,这样神像也就具有了灵性。
故而开光是神像被供奉前,必不可少的仪式。
佛教本来没有开光,但有为佛像加持的仪式,跟开光的意思差不多,佛经中曰开眼供养。
两者虽然方法不同,但目的是一样的,流传到现在,就都统统叫开光了。
太竺以及其他三位高僧开光的动作都很快,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便完成了自己面前佛像的开光,已经开始去为出中央大威德明王像之外的佛像开光。
只有慧寸老和尚,站在一尊陶瓷观音像前,举着蘸了朱砂的毛笔,迟迟没有为佛像开眼。
而在大殿一侧贵宾区正观摩仪式的小敏,此刻正同她的姑妈一样,紧张地望着慧寸和尚手中的毛笔。
这尊一尺多高的陶瓷观音像,正是她姑妈送来开光的佛像。
只是等了许久,慧寸和尚依然保持着举着毛笔的样子,就像是中了《西游记》中孙悟空的定身咒一般,一动不动。
很快,大雄宝殿内除了摆在中央的大威德明王像,和小敏姑妈这尊观音菩萨像,其他佛像都已经被太竺和其他三位高僧开了眼。
至于为什么空着那尊大威德明王像不开光,那是因为众人在法会开始之前就已经商定好了。五人中以慧寸和尚资历最高,修为、境界也是最高的,是真正配得上“高僧”两字的大师。
再加上这尊镶嵌了佛门至宝的佛像,理应由佛法最高之人开眼,所以四人就非常默契地内定给了慧寸老和尚。
没多久,太竺完成了他最后一尊佛像的开眼。对着佛像三拜行礼之后,太竺回到之前的位置上站好,却见慧寸和尚此时居然愣在一尊观音像前,连一尊佛像的开光都还没有完成。
而殿门外的人群已经在朝着慧寸老和尚指指点点,不停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太竺和尚眉头微微皱起,向着大殿一侧的胖和尚使了个眼色。
胖和尚立刻会意,快步来到慧寸和尚身边,微微俯身轻声问道:“慧寸大师,您这是?”
慧寸老和尚回过神来,见众人都在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这尊菩萨像今日机缘未到,先不开光了。”
说完,老和尚将手中举着的毛笔放回托盘,拿起红布又将观音像重新盖了起来。
“慧寸大师,这尊观音像有问题吗?”待慧寸和尚走回到位置,佛宫寺的太法和尚便急忙问道。
慧寸老和尚看了看几人,若有所思地问道:“几位,之前你们为其他几尊佛像开光的时候,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吗?”
闻言,太竺向另三位高僧投去询问的目光,见对方都是轻轻摇头,显然是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太竺:“慧寸大师,您刚刚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吗?”
“是的,我刚刚提笔凌空书写经文之时,感觉不到大殿内一丝的佛门法力,犹如身处新建庙宇中一般。”慧寸老和尚毫不隐瞒地讲出了他遇到的情况。
接着又道:“要知道,不将佛门法力所化真灵注入佛像,神像便不具眼、耳、鼻、舌、身、意六通,即便被朱砂点过双眼,那也还是死物,不具灵性。”
“因此,老僧才久久未去为那观音像点睛开眼。其间老僧一直在苦苦思索,只是,直到此刻,老僧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
老和尚讲完之后见无人回应,这才发现太竺四人神色怪异,不由地出声问道:“各位,你们刚刚都无所察觉吗?”
四人闻言,面面相窥,却是没人去接老和尚的问话。
慧寸老和尚见状,转头看到了长桌上那些开了眼的佛像,顿时便明白了些什么。
明白后的老和尚也不出言点破,只是道了声阿弥陀佛,便也不再多言。
太竺四人听了这声“阿弥陀佛”,就像是被人抽了一耳光,顿时觉得脸颊发烫,尴尬无比。
试问,连佛法高深的慧寸老和尚都感知不到大殿内的佛门法力,他们四人又是如何为佛像开的光呢?
这事儿不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
所以慧寸老和尚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这四人不过是应付差事,顿时也很是无语。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慧寸大师,您看那尊大威德明王像怎么办?”见众人都不言语,太竺作为这场法会的东道主,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去问慧寸老和尚了。
慧寸老和尚听了太竺的问话,摇了摇头:“今日机缘未到,我看还是改日吧。”
“这怎么能行!那尊佛像开光是已经和别人商定好了的,绝对不能改期!”太竺一急就把实话说了出来。
原本计划在这尊大威德明王像在开光之后,还安排有一个小时的佛宝展示时间。要是不能开光就得用红布将佛像重新罩起来,那还展示个屁啊。
更重要的是,此次法会的金主陆子健,正在大殿一侧冷眼瞅着呢。这尊大威德明王佛像要是今天开不了光,他可是交代不过去的。
不要说对方不但不会兑现之前商定的承诺,就连他华严寺住持的位置都可能要挪一挪了,这位陆少背后的人他可是得罪不起的。
太竺至从接任了华严寺住持一职后,就一直想弄一个可以和临县佛宫寺木塔中,所供奉的佛牙舍利相媲美的宝物。
如今得到陆子健的帮助,遇到了这避火珠。虽说避火珠最后是要还回去的,不过名还是挂在华严寺的。同时还可以借陆子健赞助的这场法会,将华严寺拥有佛门至宝的事情宣扬出去,从而一举被天下知,这可是他这位新任住持的功绩啊。
太竺可不想白白错过这次名利双收的大好机会。
“阿弥陀佛,太竺方丈,今日如果一定要为这尊佛像开光,请恕老僧实在是没这个本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慧寸和尚依然不为所动,言语中还带着些许揶揄的味道。
“慧寸大师……”太竺还想再劝,却见慧寸老和尚双眼微闭,犹如入定一般,便知老和尚是铁了心不管这事儿了。
太竺只好看向了另外三人:“三位师兄,今日这尊佛像开光这事儿,要不我们几人再重新商议一下?”
“太竺师弟,这尊佛像乃是贵寺之物,你又是贵寺的方丈,这事儿我看还是你来吧。”三人中年纪最长的智光和尚,一见太竺看向了自己,赶忙将事情又推了回去。
智光和尚的话虽然说的客气,不过话中却不称太竺为住持,而称方丈,这是话里有话。意思是:你可是大庙的一把手,你都不愿意去,就别让我这小庙的和尚去丢人了。
要是没有慧寸老和尚的话,他还可能碍于情面帮忙演演戏。如今慧寸老和尚已经几乎把话挑明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去玩那假把式了。毕竟,他的庙可是在五台山,法会结束以后,最终他还是要回去五台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