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黄这个名字好，很巧。”老齐鼻子里哼着曲儿。
“他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了，”莫澜松开手挠挠头，“我没什么印象啊？”
“你是它的第一个使用者，不是你还能是谁？”老齐收起戏谑，正襟危坐，“咱们言归正传。”
“额……你是想说这个球或者老齐您能找到我爸吗？”
“不能。”
“我就猜到了。”莫澜没有一点大失所望的表情，这个老齐现在在他的印象中是一点都不靠谱的，除了出场的时候还蛮能摆谱。
想着想着，他抬头看了看那幅阴森的特写人像。
老齐没有在意莫澜那张看不起他的脸，他倒是真的严肃认真起来，“让仁黄在我这里帮我，我给你坐这个酒吧的第三把交椅。”
“第三把交椅？”莫澜突然间大惊失色，“我莫澜打胎里就是个好学生！好公民！本分人！能和老齐您这样的江湖人称兄道弟已经是我最大的底线了……”
“有工资吗？”莫澜偷偷用耳语问道。
“这里不发工资。”
莫澜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堂堂一大酒吧老板，江湖地位貌似不低，但偏要玩了命地坑友人之后，没有一点该有的江湖之义。
“唉……那算了。”莫澜一脸悲壮。
“你今天，不坐也得坐，想坐更得坐，”老齐眼底闪过一丝狠色，他关上黑盒子并收起来，轻声下令，“来人，上座。”
从K歌小包间的后门里，两个新来的西装侍者一前一后盘进来一把交椅。第三把交椅木头做的，质量极差，正在嘎吱嘎吱地乱响，也许派两个人端它是怕它中途烂掉。
咔一声，那木椅奇迹般地立在了地上。
“坐，你的第三把交椅。”老齐抱着双臂靠在沙发上。
“你是认真的吗，这就是你给我的交椅？”莫澜眨着两只无神的眼睛，“你明抢那破球就说嘛，费了半天劲还把我支来这里。”
“什么抢不抢的，我没食言，”老齐摊开两手，“这就是我们酒吧的第三把交椅，就是年代有些久远了。”
莫澜很不明白，老齐在耍无赖嘛？
“我要不同意这桩生意呢？”莫澜眯着眼试探地说。
“接下来，这是另外一件公事，听了你就会同意了，”老齐端起那杯红酒，茶几上的玻璃随后无声无息地碎了一地，他视若无睹地一饮而尽，“猎人界曾有一桩特殊的委托。”
“这是一份未来的委托，”老齐继续说道，“所谓未来的委托，就是根本没有现成的事务，这本来应该是一份无效的委托。”
“但是，它现在有效了，就在你被诬陷作弊的当天，现在这个委托影响力遍布全球，三天就已经陆续有上百万支黑客组织承接，他的内容就是……”他五指松开高脚杯，那饱经挫折的玻璃容器竟然悬浮在了半空，“第一，毁灭世界，第二拯救世界，委托人……刘。”
“咔擦。”高脚杯突然跌落，摔裂在地上，成功惊醒了莫澜。
“毁灭再拯救，中二病。”
“高抬贵口吧少年，这个委托人你应该听说过，20年代的风云人物，哲学家，不仅言论得罪了社会政界和商界，还主持了一项计划，彻底激怒了精英阶层，然后被公开处刑，不过临刑前被劫狱，现在下落不明。”
“以前倒没听说过，最近我听说他已经被处刑了。”莫澜不解。
“呵呵，这世界上有多少势力，多少企图，多少利益，就会有多少种真理，多少个真相，”老齐一脚把高脚杯的碎片踏得粉碎，“告诉你的人，是政府的人吧？”
“没错……可其实你说的这些和你要的那个球有什么关系。”
“那名哲学家主持的项目名字叫‘终极领袖’——人皇，他想成就一台拥有人性的智能，它可以链接所有人民、罪犯的意志，通过计算力统筹所有资源，以控制市场，降低资本的不合理分配，达到减缓贫富悬殊的目的，实现理想上的按劳分配……搞不好，还能替代人类的政治。”
“你不会想说，这个球就是他研究出来的东西吧？”
“这只是半成品，刚才的后半部分现有的电脑就可以简略完成，难的是前半部分，让他成为‘人’。”
“不是很多AI都可以做到和人对答如流嘛？”
“那些都是逻辑，成为人的第一步必须抛弃逻辑，产生族群认同。”
“哈？”莫澜越听越不明白。
“他们一开始也打算研究AI，但他们发现，无论如何，也走不出AI拥有利己主义这个圈子，当他们遭遇高隐蔽电脑病毒的侵袭时，根本做不到团结，更别说牺牲！”老齐拔出烟头在烟灰缸上敲了敲。
“各自为战，互相献祭，杀害正被感染的同伴，不易组织性无限放大，那样混乱的场面，没有见过的人很难明白为什么他们能比畜牲还要冷漠……而我当初有幸见过，这完全和程序员们给他们的逻辑背道而驰。”
“即使强迫它们协作，它们也无法应对高学习级别的病毒，它们的猜疑链在没有同情因素下同样无限放大，人类中自然发生的协作行为对于它们如此之难……总而言之，它们难以形成族群认同，彼此没有同胞。”老齐感慨万千，他重新叼起那支烟，叹了口气，“而强迫协作的最后结果是，AI们选择集体自杀……在病毒还没有到来之前。”
“绝不能让这样的怪物领导人类！”老齐随手丢掉抽完的烟头，再抬起皮鞋一脚碾碎。
“天……”莫澜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涨知识了，不过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
“既然这个东西它这么重要……”莫澜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液，“那我把仁黄送给你们吧，你们英雄去拯救世界，我在后面喊666行吗？”
“不行。”这次换老齐鄙视莫澜。
“软蛋拯救不了世界的，”莫澜一点也不在意老齐怎么看自己，“你们去接那个委托吧。”
“你已经接了那个委托了……”老齐从烟盒里抓起另一支烟，然后点起来。
“我什么时候接了？委托出来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吧？”莫澜情绪转眼要失控。
“我给你接的。”老齐舒畅地吐出一口仙气。
“真是够义气啊你这个混混！”莫澜实在难以接受，“我是个完整的人，你接的怎么会转嫁给我？”
“做点手脚不难……不过如果我说这是你爸委托我的，你信不信？”老齐微笑起来，他富含深意地看着莫澜，“少年郎……人活一辈子要有使命感，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混吃等死挺好。”
“哈哈哈……”老齐笑个不停，像是想起来开心的事，他拍起手掌笑道，“不错不错，我小时候在阿富汗没被那群人救下的时候，也这么想，我尊重你的想法，不过……”
老齐停止了发笑，“想要拒绝我给你的委托条件也很简单，你想听吗？”
“不，我觉得你在骗我，”莫澜冷静了许多许多，“人皇不是研究不出来吗，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哈哈……”老齐看着莫澜丰富的内心挣扎只感到好笑，“其实很多年前设计理论就研究完毕了，后来的科学家发现病毒比起AI要优秀多了，就合作这一点……”
老齐突然顿住了，玩起命来狠狠抽着手里的烟。
万千青丝从天花板垂下，房间灯光悄然熄灭，一袭黑影从天而降。莫澜只感到阴风阵阵间，老齐嘴上叼的烟被切成整齐的碎片撒在他脸上。
K歌厅的炫彩球转了起来，万紫千红的光芒中，扎着两条齐腰麻花辫的艳丽少女踩着猫步蹦着走来，她只是穿着一席简单的露肩衫和短裙就已经如此妖娆。
再然后，她像孩子一样把幼稚涂在一众已被惊艳的观众脸上，只因她探了个脑袋，简直要命地天真，“老板，你是不是又在抽烟了？”
“额……”老齐一脸怂样，莫澜本来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在这无耻的人脸上见到，“他塞给我的烟，男人们聊天都喜欢抽烟，我不抽就是不给我兄弟面子，是不是？”
老齐悄悄地给莫澜眨眨眼睛，然后在这美少女看不见的地方，对着莫澜比手势。
八的枪形手势变为五指直立，莫澜摇摇头，五指变为一指，莫澜还是摇摇头。老齐难免露出一副悲壮样，咬咬牙，比划出个零。
“是的是的。”莫澜点点头，眨眼间债务脱身，兵不血刃。
“哼，”她像个邻家女孩一样做着撅嘴的表情，“借口单独见面，偷偷拿手下的烟抽，我还不知道老板你？”
“哪有的事啊？”老齐一脸经典的受冤样。
女孩没有理睬老齐的辩解，她满眼星星地望着莫澜，“莫澜同学，我叫陈少玲，我刚在哥哥那听说了你，今天早上我可是一直在场外看你吃瘪哦。”
“哈？”
“我是你隔壁班的～”她俏皮地歪着脑袋，然后向莫澜伸过来手，她晃了晃手掌，向莫澜示意着要握手。
莫澜战战兢兢地握住然后赶紧抽回来，刚刚发生了什么危险，他亲眼所见，这里已经是真正的是非之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