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你这又是何苦呢。”迟羽不忍心她难过,劝解道。
“他有他的路要走,而我,也有更重要的事情。”婳纱的心情已经平复,平静地说。
“小羽,谢谢你。”婳纱忽而道。
“为什么要谢我?”迟羽二丈摸不着头脑。
“谢谢你愿意给我时间,让我留在这这么久。”婳纱感激一笑,感情真挚地道。
“没事,不差这点时间。”迟羽故作不在意道。
你开心就好。
即便我的时间,等不起。
“小羽,认识你,很开心。”她望向天空,粲然一笑。
认识你,也很好。
婳纱回到落樱教,已是傍晚。
教中最近确实很忙,连她也有段日子没有见过清舒波了。
哥哥,你究竟在干什么啊?
她不想去想这些。
留在这,是为了清舒波。
而当清舒波踏上那条路的时候,她想,也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
她自嘲一笑,又还有多久呢?
仇恨啊,真是个折磨人的东西。
偏偏被怨恨的人没有丝毫痛苦,去恨的人却是遍体鳞伤。
难道因此就不恨了吗?
当然不。
世间因果循环,一报还一报。
有些人欠下的债,迟早得还。
她躺下,慢慢进入梦乡。
御剑山庄
纤无河从背后抱住楚一笑,温柔地问:“在想什么?”
“没什么。”楚一笑略有顾虑。
“是在担心她?”纤无河知晓她的心思。
“嗯。”她老实承认,“五日之后,便是正邪大战,我们与她身处对立面,届时若是落樱教输了,她又该如何?”
“这个你不必担心,不管是输是赢,她的命,都会留着。”纤无河眸色一暗,道。
有的是为她操心的人呢。
“真的?”楚一笑疑惑。
“自然是真的。”他再次抱紧她,“我永远都不会骗你。”
楚一笑回抱着他,甜甜一笑。
这样,便是最好的了吧。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执子之手,愿与子偕老。
第二日,婳纱去了原主父母的坟墓。
她将准备好的东西放在墓碑前,然后蹲下。
拿出酒杯,倒了一杯满的,举起来,在墓前洒了个均匀。
听闻清舒彦极好喝酒,这酒便是她特意为此而酿。
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
天堂也好,地狱也罢,我虽是不信,却也愿你们在另一个地方安好。
她在坟前待了许久,出来时碰见了清舒波。
“今日,我倒是比小浅来晚了。”他眼中布满笑意,似乎依然是那个翩翩少年。
她低头一笑,道:“哥哥公务繁忙,自然不比小浅清闲。”
他望着她,道:“以前总是盼着你长大,现在却是实现了,哥哥倒也没有想象中的欢喜呢。”
这话带着莫名的伤感,让婳纱鼻尖一酸。
“哥哥。”她唤了一声,“你曾说过,爹娘不在了,你就会永远陪在我身边,保护我,可还算数?”
“怎么不算,只要哥哥在一天,这世间便无人能欺负你。”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她灿烂一笑,道:“如此,小浅就不打扰哥哥和爹娘说话了。”
他点了点头。
婳纱快步离开,生怕再待下去自己会失态。
待到走了很远,她侧身望向清舒波的方向,心道:你终究还是会食言。
日子就这么过了几日,期间沙影绝也来了几次,多半是与她开玩笑。
只是有次来,颇为正经地问:“浅浅觉得人活在这世上,是为了什么?”
她当时只道:“为了自己。”
从前她为一个人而活,但那人走了,也只能为自己而活了。
沙影绝听完甚是满意。
清舒浅,唯愿你可以好好活着。
第五日的晚上,婳纱正准备休息。
却见葵凝提着酒壶来找她。
她脸颊微红,看样子是喝了有一些了。
婳纱扶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
葵凝却不肯喝,道:“小浅,今日我开心,陪我喝几杯嘛。”
婳纱拿她没办法,只好喝了两杯,呛的不成样子,逗得葵凝直笑。
“究竟什么好事啊?”婳纱问。
“这个好事就是……”她停了一下,“我说了你可不准笑我啊。”
婳纱跟她拍胸脯保证,葵凝才小声地说:“我跟你哥说,我喜欢他,他拒绝了。”
婳纱眼神一暗,道:“为什么?”
“他就是不喜欢我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她带着醉意说,“小浅,我是不是不够好看?”
婳纱仔细地看了看她,葵凝的容貌虽算不上倾国倾城,但也实乃一个美人胚子。
她诚实地摇了摇头。
“那我是不是很不好相处?”葵凝固执地想问出一个答案。
你不好相处?那只怕天下人都不好相处了。
“你说嘛。”葵凝带着酒气道。
婳纱没有开口。
“算了,来,继续陪我喝酒。”葵凝把酒满上,递给婳纱一杯。
婳纱只好继续陪她喝,最后喝了多少杯她实在是记不清了。
大概几十杯吧,以至于她都醉了。
恍惚间似乎看到一个男人,长的和清舒波极为相似。
只见他温柔地抱起葵凝,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
如果婳纱此时是清醒的话,一定可以看出那两句话是什么。
没有不喜欢你。
和一句谢谢你。
只可惜她醉了。
最后被谁抱到床上的都不知道。
次日,婳纱醒来,只觉着头晕的很,阳光格外刺眼。
她拿手挡住阳光,慢慢下了床。
她有些茫然地望着周围。
发生了什么?
葵凝呢?
她顾不上洗漱,直接去了葵凝的房间。
一路上一个人也没见到。
这人都去哪了?
到了葵凝房间,发现了还在睡眠中的葵凝。
实在不忍叫醒,只好会房间洗漱好,然后去了厨房。
“李婶,我哥哥他们呢?”婳纱问。
“教主他们下山办事去了。”李婶努力不让婳纱看出自己的慌张。
婳纱刚想回一句哦,但转念一想,什么事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她心里徒然升起不祥的预感。
但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看似随意般问:“什么事啊?”
“这……”她吞吞吐吐,“教主怎么会告诉我。”
婳纱的猜想被证实,转身就走。
“小姐您去哪,您可不能去送死啊,教主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啊。”
如果刚才是试探,这便是实锤。
婳纱不顾她的阻拦,出了落樱教。
可这样走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
“小羽,你可有什么办法,让我快速地赶到?”
“办法是没有,不过主人知道在哪吗?”
“除了御剑山庄,我想不到别处。”
“……主人,恕我多言,此事牵扯也无用,还不如尽早杀了那人,完成任务。”
“我知道。”婳纱闭上双眼,心里在挣扎。
不,哪怕结果注定,我也必须去。
她握紧拳,手中凝聚一道蓝色光芒,片刻遍布全身。
很快,人影随着光芒消失,似从未存在。
迟羽惊得目瞪口呆,这真的是它了解的婳纱吗?
婳纱到达御剑山庄时,门口无一人把守。
她毫不犹豫地踏了进去,院中无人。
怎么回事?
婳纱正想转头就走,却闻一个甜甜的女声叫住了她。
“舒纱。”
是楚一笑。
婳纱看向她,对方漂亮了许多,看样子也成熟了许多。
“是我忘了,你并不叫舒纱。”楚一笑腼腆一笑,道。
“他们在哪?”婳纱并无心思和她叙旧。
“别去,那样的环境不适合你。”楚一笑担忧道。
“他们在哪?”见对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婳纱的语气越发强硬。
楚一笑叹息一声,告诉了她地址,末了道:“真的回不去了吗?”
婳纱片刻不停地出了门。
后来她想,如果真的有时间的话,她会回答她。
回不去,因为过去虚伪,但如果有机会呢?
她不知道。
地点竟是城外。
婳纱赶到时,只见遍地的尸体。
正道人士和落樱教人正在打斗,片刻间又出现新的尸体。
婳纱冷眼看着。
最引人注意的大概就是纤无河与清舒波了。
两人过招已不知多久,谁也未曾胜过谁。
没有人注意到她,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但真的就只是自己认为。
被沙影绝割舌挑筋的他,见到婳纱,眼中布满恨意。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今日,他便不会如此。
有些人,从来只看得到自己受的伤,却从不在乎是谁种下的因。
婳纱定定地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在她面前倒下。
她的眸中似有悲伤似有惋惜。
雨又下起来了,果然是小说么?
雨说下就下,她突然发觉有些冷。
抱紧自己,带有几分脆弱与孤独。
她蹲下的瞬间,自然没有看见身后的人正拿刀刺向她。
“小心。”是沙影绝的声音。
不知今夕是何夕,也就一刹那而已,清舒波打斗间发现婳纱有危险,便是生生挨了纤无河一掌。
飞身而下替她打伤了拿刀的人,是的,本来也没什么的,就是挨了一掌罢了。
拿刀的人是韩尘的手下,而给清舒波致命一掌的是韩善。
众人都没想到,包括婳纱自己也没想到。
韩善是谁?曾经的武林盟主,风光无限,外界传闻其大义凛然,实为英雄。
但趁人之危这事,也未必做不出来。
或许外界还会说,这是正义之举。
纤无河便是愣在了一旁,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沙影绝直接杀了韩尘和刚才试图行刺婳纱的人,却也只是站在一旁。
所有的人,正道中人,还是所谓的魔教中人,此时出奇一致地停止打斗。
婳纱猛然睁大眼睛,抱住即将下落的清舒波。
“哥哥,你没事吧。”婳纱紧紧握住他的手,眼中尽是担忧与难过。
而韩善至始至终都是冷眼旁观,他终于杀了这个人。
即使手段不光彩,那又如何?
清舒波艰难地呼吸,道:“哥哥没事。”
说话间又吐出一口鲜血。
婳纱泪眼朦胧,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哥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她语气卑微到了极致。
“乖。”清舒波艰难地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婳纱拼命摇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的。”婳纱接近奔溃。
“哥哥也很想,一辈子陪着你,但是,对不起,哥哥护不了你了。”话音刚落,只见那只拼命伸出来的手垂了下去。
婳纱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问:“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这句话?
曾经她因为这句话痛彻心扉,而现在,为什么要让她再难过一次?
女子的瞳孔慢慢由棕色变为夺目的红色,看的他人胆战心惊。
身边聚拢起一片蓝色光芒,卷起一阵一阵的风。
沙尘尽起,众人惊恐不已。
婳纱缓缓站起,美目看着不远处的韩善。
不能说是看着,也许用怒视更为恰当。
韩善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不住地打鼓。
但又觉得好笑,一个小姑娘能把他怎么样?
婳纱手微微往外伸,一把兵器就瞬移到了她的手中。
沙影绝看着并不惊讶,这个女孩,也是苦。
纤无河眼神是藏不住的惊讶和忌惮。
婳纱一步一步朝着韩善走去。
一步一步,踏的坚定而沉重。
意识到她的意图,纤无河想上前拦住她。
却被沙影绝拦住,他劝道:“你拦不住的。”
纤无河却像没听到般继续上前。
婳纱连头都未转,只是语气冰冷地道:“纤盟主,如果你执意拦我,那我可不敢保证,我伤的只他一人。”
这话将纤无河的脚步生生逼退。
婳纱在距离韩善一米处停下,冷冷道:“现在,你该还债了。”
原主的爹娘还有哥哥,还有教中几百条人命,均是拜他所赐。
可他偏偏还把自己伪装成这个世上最良善之人。这公平吗?不公平。
韩善想逃,却被一股力量控制的无法逃脱。
也只是眨眼间,鲜血直流,韩善死了。
婳纱眼神淡漠。
一步一步从他的尸首上踏过。
力道很足,如泄气一样。
“大战前,我与你哥哥曾有一个约定,不管最后谁输谁赢,落樱教中的无辜之人,我们都不会伤害,尤其是你,你哥哥他,很不放心你,也很爱你。”纤无河道。
婳纱如同没听到般,离开了此地。
走了很久,全身都被淋湿,直到在一个路口,看见那名清秀的男子。
他的神情布满担忧,上前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婳纱虚弱地笑了笑,道:“没事。”
他有些放下心来。
婳纱看了他很久,突然扑进他怀里。
程钰很是惊讶,却丝毫不敢动。
“程钰,我曾经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喜欢上你,可是,失败了。”眼中的泪无声滑落。
程钰内心一凉,又带有几分欣喜。
“程钰,遇见你,真的很好。”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身体已经不受支撑。
以至于,我都觉得,我也可以同你一样。
程钰慌忙抱紧她,探她鼻息,早已没有了。
雨依旧在下,而他想要帮忙撑伞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情啊,究竟是让人开心还是心碎?
他从前不知道,现在,仍是一知半解。
真想回到半年前,你还是舒纱,而我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