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陌与云静语的婚事是皇上赐婚的。
接了圣旨后,云家还有些恍惚,静语自回京以来便始终在外替人诊病,治病救人,鲜少出现在家中,皇上这一赐婚,倒是引起了家中不少人的关注。
可惜云静语始终不是会与人客套的性子,索性都交给云夫人应付。
但,有些人,云静语还是逃不过的。比如,云家老爷子。
“云静语,你可知婚姻大事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老爷子虎目一瞪,云静语垂眸,“知道。”
“那你这婚事又经过谁的允许了?”云老爷子见孙女这平平淡淡的模样,声音不由提了几分。
云静语抬头望着云老爷子,“爷爷,切勿动气,伤身。”小脸上写满了认真和关切,云老爷子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爷爷,不必担心,这婚事,也是姑姑允了的。”云静语幽幽开口,“姑姑曾应了明王妃帮颜公子渡劫,只不过姑姑……作为姑姑唯一的徒儿,我怎好拒绝?”
“那……那也不用嫁与那小子!”云老爷子痛心道,“我唯一的乖乖孙女哟……”
云静语不由轻笑,“爷爷,难不成您想留我一辈子?”
云老爷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云静语一番,“罢了罢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爷爷~”云静语走到云老爷子身后,双手搭在老人家的肩上,为其按摩,“若非静语真心……真心倾慕于颜公子,怎会应了明王妃?我云家女子也是有气节的,怎会轻易折于权势?”
“哼!”云老爷子冷哼,“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云静语笑而不语。
云老爷子这关算是过了,等着云静语的,还有她的爹娘和弟弟。
云夫人虽早就听云静语提过此事,但当圣旨下来时,也是一懵。
颜陌和云静语都非皇室子孙,却有皇上指婚,确是二人之幸。云静语的父亲云忠青在朝中做了尚书,此番赐婚,倒是听了不少同僚的祝福,这般热情,倒是有些应付不来。
好不容易回了府上,听闻云静语一大早便出门问诊,云忠青便一阵头疼。自己这女儿从小聪明伶俐,格外受宠,五岁以后便与妹妹一同居住在山上,怎么也没想到妹妹那般飞扬的性子倒是会将静语养成这般淡漠,仿佛对什么事都不上心。
包括这婚事。
自这婚事定下后,除了晚饭,他连见都见不到人影,问了夫人,也是同样的遭遇,这让云忠青有些不爽,但又不忍责问女儿,心中这气便都发在贪玩的小儿子身上。
云子修第三次被云忠青从街上拎回来之后便不再出门,他再怎么说也是云家少爷,堂堂正二品大员的儿子,每天出去玩还要被父亲拎回来,实在太丢人,他也知道父亲这些日子不爽,也不敢找自家姐姐,只能忍了这段日子,回头等姐姐大婚时多要些红包。
“子修呢?”云忠青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云静语不在,云子修也不在,皱眉问道。
“少爷和大小姐出门了。”
云忠青听了下人回话,揉了揉眉心。
“老爷,怎么了?”云夫人见丈夫这个样子担忧道。
“唉,这些日子也不知怎的,火气格外大。”云忠青拉着夫人坐在小亭子里,云忠青的仆从笑道,“老爷,您这是舍不得大小姐出嫁吧。”
“你……”云忠青眼睛一瞪,那仆从连忙抱拳,“我去给您和夫人拿些茶水。”说完,赶紧溜了。
云夫人轻叹一声,“女儿在外养了十几年,还没在家几年,便要出嫁,我这心里也难受的紧啊。”
“那丫头最近在做什么?”云忠青问道,“几日不见她踪影。”
“本来让她在家准备嫁妆,可那孩子银针倒是用的顺畅,换成绣花针就……”云夫人又好气又好笑,“索性让她自己想办法了。”
“不过,那些静语义诊过的病人听闻静语要出嫁,倒是准备了不少贺礼,其中还有位锦绣坊的绣娘,绣工精湛,说是要帮着静语绣嫁衣,还有……”云夫人絮絮叨叨地讲着这几日静语讲给她听得事,云忠青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但……
街上可不如这般平静。
云静语一袭白衣,恬静秀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云子修跟在姐姐身边喋喋不休,也不知是不是憋坏了,云子修那张嘴就没停过。云静语拇指摩挲着手中的簪子,如果颜陌看到,一定知道云静语这是不耐烦了。
“姐,我口好渴。”云子修望见一间茶楼,顿时觉得自己口干舌燥。云静语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不会渴。”“我……”云子修觉得自己好委屈,他不想承认自己这是被姐姐嫌弃了。
“站住!死丫头!你是老子花钱买来的,还敢跑?”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暴喝。
“胡说!爹爹明明说把房子给你做抵押,何时说过要卖了我?”小丫头边跑边伶牙俐齿道。
“哼!你爹说了,反正你这丫头也是个赔钱的,倒不如卖给我还值点钱!”大汉冷笑。
“就算我爹再糊涂也绝对不会卖了我,一定是那个女人,逼死我娘还想把我卖了,我才不会让她得逞!”小丫头跑的很快,嘴上一点都不闲着,“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哥哥姐姐,麻烦谁能去云贵酒馆找我爹付云贵!我是付秀秀!如果我得救了,我爹一定会重金酬谢的!”
云子修咧嘴一笑,“这丫头倒是挺可爱的。”
“走吧。”云静语脚步一转,却不是去茶楼。
“姐!去哪啊?”
“救人。”云静语淡淡开口,脚步很快,但那姿态却如闲庭漫步。她拐进一条小路,七拐八拐便堵住了那大汉的去路。
云静语淡漠的眸子看着那大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
“王富贵,幼年丧父,母亲重病在床,不知听了哪个败家算命的说付家那小丫头命格富贵,想着娶她到家里为母亲冲冲喜。”云静语淡淡开口,古井无波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王富贵。
“你……你怎么知道?”
“你今年二十有五,因着家中母亲病重,耽误了婚事。你的右膝早年受过伤,每逢阴天下雨便疼得厉害。你母亲每到季节变换便咳嗽不止,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
“你……你是谁?”王富贵变了脸色,他母亲病重很多人都知道,但他右膝的伤却少有人知。
云静语轻笑,“不过一名医者罢了。”云静语追过来时便戴上了面纱,除了那一双明眸外,王富贵什么也看不清。
“姑娘……可否救救我母亲!”王富贵双目赤红,一名医者只是见他一面便知晓他的伤,绝非一般的医者!“姑娘若能救我母亲,在下愿为姑娘赴汤蹈火。”王富贵说起来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坏人,只是为了救母亲穷途末路罢了。
“能不能救你母亲要我看过才行,只是那个付秀秀……”云静语淡淡看了一眼墙角,王富贵不知道,她却了解,那丫头就在后面偷看。
“若有医者能救家母,我也不愿将那丫头买回来冲喜。”王富贵苦笑,那小姑娘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他再混也不至于对一个孩子起什么心思,若不是那算命人……
“放心了吧?”云静语冲身后淡淡开口,付秀秀探出一个头,“真的不买了?”
“不买了。”王富贵摇头道。
付秀秀长长舒了一口气,走了出来。
“姑娘,”付秀秀走过来跪在云静语身前,“您救了我,秀秀感念您。只是今日我回去,他日我那狠心的继母定会将我卖予他人,姑娘可否收留我,为奴为仆,秀秀都愿意。”
云子修冷笑,“你倒是打得一副好算盘,我姐今日若收留了你,便让你脱离了你家人的掌控,我就不信你那继母不会上门来索要卖身银两?”
付秀秀低头,“姑娘,我、我没有,我只是觉得姑娘面善……”
“面善就是好欺负?我姐不收留你你还能赖上不成?”云子修双手环胸。
云静语没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看了付秀秀一眼,然后对王富贵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