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静语从马车上走下来,身上穿的却是一套男装,长发束起,面容做了些改动,身形也改变了些,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瘦弱的小公子。一边的君尧也做了男装打扮,与云静语的广袖长袍不同,她的扮相更像是一位侍卫。
她今日的角色的确是一名侍卫。
刚刚走近营地,便被两名士兵拦下,“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云静语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枚令牌,“在下姓于,与你们颜将军约好了,今日来是为那几位高热不退的军爷看病的。”
其中一名士兵看了看云静语的令牌,“于公子稍等,容我进去通报一声。”
“有劳。”
没过多久,颜七——颜陌的心腹,便出来领了两人进去。走出一段距离,颜七眉眼舒展,“夫人,若不是将军说让我接夫人进来,我简直不敢认。”
云静语压低了声音,“所以叫我于公子。”
“是!夫……于公子!”颜七笑呵呵地应了。他是颜陌的心腹之一,主要辅助颜陌在军中的差事,从小便跟着颜陌,文韬武略也都略通——这是他自己的说法。
云静语面色不改地往前,君尧便双手环胸抱着剑,像极了传说中的隐世高手。但配上那单薄的身形,就显得有几分稚嫩。颜七看了两眼便没有多在意了——他觉得那大概是夫人的丫鬟扮的,手里的剑多半也是个充场面的。
“将军,人带来了。”颜七在门外通传,很快就听到颜陌的声音,“进来。”
云静语走了进去,君尧没有跟着,只是抱着剑,靠在门边,活脱脱“站没站相”代言人。颜七倒是有些惊讶,夫人的婢女怎会如此没规矩?
“看什么?”君尧闭着眼睛,冷冷淡淡地开口。
“没什么。”颜七随口答道,看了君尧两眼,才转身忙自己的事去。
云静语走进去时,颜陌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卷兵书,右手持笔,不时在纸上写着什么。云静语走到他身边想看看他在写什么,还不等看,便被颜陌一把拉到怀里,“夫人想看什么?”
云静语在颜陌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表哥这样不好吧?”
“……”竟不知云静语什么时候学了口技,听上去当真是个男人的声音!
可云静语看着自家夫君温柔缱绻的眼神,有些心虚,夫君不会……有断袖之癖……吧?
唔,应该不会,昨晚差点没把她折腾死……
“说吧,你到底来做什么?”颜陌低头问道,云静语默了一瞬,一脸真诚,“夫君不是说有几个人高热不退,军医又查不出原因,妾身便想着替夫君分忧。”
“我要听实话。”颜陌声音辨不出喜怒,云静语摸不准他的心思,沉默了一会,然后从他怀里钻出来,在他身旁坐好,“夫君听了可不许生气。”
“你说。”颜陌看着云静语,面上平静,让云静语心里更有些发虚。
“前几日我收到了一封信,信的来源我没查到,但信上的内容让我很在意。”云静语拧眉慢慢开口,“信上说近些时日营中的高热实为一种疫病,会大面积传染,所以我要来看看。”
“疫病!”颜陌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你要不先回去吧!”
云静语早就料到颜陌会这么说,她抿唇,摇了摇头,“阿陌,我既来了,便不会就这么离开。”
颜陌沉默了一会,良久,他握了握拳,沉声道,“要我做什么?”
云静语稍稍松了一口气,“因为暂时不能确认这是不是疫病,是何种疫病,首先要将这些兵士和近些时日接触过他们的人隔离开。”
“我会亲自去查看他们情况,”云静语见颜陌神色立刻紧张,她微笑安抚,“我说过的,云氏女只会死于命中那一劫,不过是疫病,我自有法子应付。”
颜陌心中一痛,但也稍稍放下些心,“我立刻将此事报给陛下。”
“也好,”云静语点头,“那我们便分头行动。”
云静语带着君尧去了那几个发热的人帐中,共有五人,为了方便照顾,便将他们挪到军医帐旁边的军帐。云静语取了几人的血,准备回去研究,她将一些缓解病痛的秘法教给军医,便带着君尧出了军帐。
颜陌将此事报给陛下后,便带着几位精通疫病的太医到了大营。
云静语没有见颜陌,她虽然穿戴严实,回来又熏了艾草,但疫病不容小觑,更何况这病尚未有解,若是过给颜陌……她实在不愿。
颜陌知道云静语怎么想,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回了自己的军帐。吩咐将士熏艾草,远离病帐,将与发热之人接触过的人单独列出来,由军医和太医看诊。一时间,整个大营忙碌起来。
云静语一直在帐子里忙碌没有出去,军中伙食一般,送来之后云静语也只是草草吃了几口便继续忙。君尧在一旁给她打下手,不过也只是擦擦汗递递东西倒倒水。
云静语忙了一日,晚间和经验丰富的太医交流他们的发现,许是大家都忙得晕头转向,倒是没看出云静语和君尧的女儿身。
深夜,君尧谨记颜陌的叮嘱,拖着云静语去睡觉。
云静语虽然睡着,但却睡不踏实。她虽隔绝了疫病,防护也尽力,可疫病的蔓延却没有停止。大营中不断有人发热,严重者甚至已经开始出现呼吸困难,高热不退,失去意识。而她虽会些秘术,但也只能保他们一时的性命,绝非长久之计。
三日后,云静语被君尧拉着吃了些东西,就听到外面有官兵来报,已经有人病死了。云静语顾不上没吃完的饭,将自己里里外外围了严实,直接去了尸体所在之处。
已经有太医先过去,那是个老兵,早年在战场上受了伤,家里没有人了,就留在军营里做了马夫。云静语沉默地看着老兵带了些狰狞的遗容,头一次觉得无力。
行医多年,她也遇到过许多没能医治好的病患,可病和瘟到底不同。如果不能找出救治的法子,会有更多的人如面前这位老兵一般死去,甚至掌权者会为了隔绝疫病将这座大营烧的一干二净。
云静语看着老兵的尸身被大火吞噬,她一言不发地返回自己的帐子,继续研究治疗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