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恢复神智后,项羽便屡屡催促,让他前往汉中属地。韩信思前想后,在入汉中的途中,烧毁了栈道,大火蔓延数里,宛若山中火蛇。项羽亲眼目睹刘季的军队消失在崎岖的山道上,这才彻底地放了心。
连年战乱过后,天下在此时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柒岚站在万花轩的阁楼上眺望着远方,薄姬站到了她的身后,为她披上了一件披风。
“柒岚阁主,已经过去四个月了,天下安定,并无动乱,您所说的变数,真的会来吗?”
柒岚点了点头:“阿季的野心不灭,项羽的霸业未成,天下如何能真正安宁?”
薄姬还有些疑惑,柒岚却若有所思的望着远处延绵的山脉,喃喃自语道:“变数很快就要到了。”
柒岚的怀中,是一片做工精致的竹简,上面空白无字,柒岚将手中的阁主金铃轻轻晃动,那竹简便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轻轻晃动起来,竹简上慢慢的渗出黑色的墨,蔓延开来。
薄姬怔住:“这是十八部的秘密书信?”
柒岚点了点头,自从接任雏铃阁阁主之后,在绿央和薄姬的辅助下,她开始更系统的了解雏铃阁的组成。了解的越深,便越是震惊,雏铃阁所涉及的领域和人数极其庞大,仅次于阁主之下的“玉铃”持有者,便有十八位。
这十八位“玉铃”的主,各自统领一部分属地,如薄姬在长安的万花街一样,其他的铃主也有自己的据点,有些是客栈,有些是书院,甚至还有军队中的军官。子婴身死之后,雏铃阁内分崩离析,但选择继续投靠柒岚的人并不算少。
柒岚在这有限的人中,快速的建立起了雏铃阁新的体制,雏铃阁在她的带领下,很快步上了正轨。
柒岚收起了阁主金铃,那金铃上面的花纹已经消失不见了,不仅如此,绿央等人的玉铃和铜铃也都褪去了花纹,宫铃和大秦龙脉息息相关,咸阳被屠戮殆尽之后,宫铃上的花纹便消失不见,想来子婴寻找的移脉之法,或许和此有所关联。不过事到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
薄姬接过竹简,上面言简意赅的写着几个字:帝移,险,项欲除。
“这是何意,十八部不是一直监视着皇宫的情况吗,难道情况有变?”
柒岚眼眸深邃,沉沉的说道:“项羽自称西楚霸王,为了楚国灭掉大秦,可谓是功高盖主。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如何愿意屈居人下?”
薄姬大吃一惊:“您——您是说他要噬帝造反?”
柒岚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历史上的义帝,正是在项羽灭秦不久后就被他杀掉的,如今十八部传来消息,项羽已经决定让义帝迁往彬县,芈心生死垂危。
柒岚对薄姬命令道:“将这个消息传给小三和小四,让他们那边知道这个情况。让英布和绿央来见我,我们该行动了。”
林荫小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车夫奋力的抽打着马儿,恨不得它跑的快一点,再快一点。马车后,尘土飞扬,十几骑侍卫穿着重甲,手上的兵器发出寒冷的光。带头的人穿着厚重的战甲,疾驰在马车后。
那车夫看见来人,吓得肝胆俱裂,忙不迭地抽打着马匹,脸色吓得惨白,那马儿早就累的筋疲力竭,虚弱的长嘶一声,轰然倒下,那车夫被甩了出去,腿撞在了树上,断了。
马车后,将军疾驰而来,勒马而下,他冷冷的打量着一眼车夫,什么话也没说,手起刀落,那车夫的脖子便喷涌出鲜血,他双目正圆,长着嘴,直直的倒了下去。
将军走到了马车旁,将手中的长刀插在地上,语气冰冷:“在下衡山王吴芮,恭迎陛下。”
马车斜倒在一边,车轮已经碎了,吴芮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脚踢翻了破碎的车轮,他走到马车门前,放大声音又说了一遍:“衡山王吴芮,恭迎陛下。”
“你——你们要干什么?”马车内,红夫人的声音有些发颤,吴芮不屑的笑了笑:“我奉霸王的旨意,特来送送陛下,陛下不如乖乖出来,别让属下为难。”
“你、放、放肆。”红夫人吓得语无伦次,却还在勉强支撑:“我是太后,马车里做的是皇上,你一个不知道哪路的野人,居然敢如此和我们说话 !”
吴芮是沙场拼杀出来的王爷,对于这样以上欺下的贵族,是最看不上眼的。他仅存的一点客气也顿时荡然无存,拔起刀猛地一挥手,马车顿时被砍为两半。马车上身穿红衣汉服的女子惊叫着跌了出来。
吴芮一眼便认出,这个人并不是太后红夫人。他自知被人耍了,恼羞成怒,用刀捧起女子的脸,阴沉沉的问道:“太后和陛下呢?”
那女子脸色下的惨白,眼眸却毫不示弱,呸了一声骂道:“乱臣贼子,该诛,该杀!”
吴芮可没什么耐心,挥刀就要砍,他手下的侍卫却拦住了他,不怀好意的对吴芮说道:“王爷,这个女子虽然烈了点,但是长的还不错,你看,反正都要死了,不如让小的们……”
有几个侍卫发出了低沉的笑声,看着这个女子垂涎欲滴,吴芮哼了一声,无所谓的摇了摇手:“随你们的便吧,甭说一个弱女子,就连太后和陛下,霸王也是想杀就杀,你们赶紧完事,我还得回去向霸王复命呢。”
“是是是,小的一定尽快享受。”那些侍卫不怀好意的朝那名女子围了过去,红衣女子又打又骂,惊叫声响彻树林,然而除了几只受惊的鸟儿,却没有人来救她。
夕阳西下,晚霞染红了天边的云彩,如鲜血一般。树林中渐渐安静了下来,鸟儿无忧无虑的叽喳乱叫,丝毫不知在这里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事情。
吴芮甩了甩刀上的鲜血,用地上的衣服碎片随意擦了擦。夜色逐渐笼罩树林,黑暗逐渐向他们逼近。
最后一名侍卫还在意犹未尽的回味,不知何时,一直冷箭瞬间刺穿了他的胸膛,树林里响起了清脆的铃声,仿佛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逼近他们。
“糟了,有敌人!”吴芮顿时警觉了起来,他随意的踢开了脚下已死的侍卫,爬上了马,还没走两步,另一支箭刺穿了马的头骨,马儿顿时气绝倒地。
树林中响起了一阵惨叫声,那些侍卫们不断地中箭倒地,身上被狠狠地刺穿,吴芮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狼狈的一路逃蹿,这些敌人不露身影,然而箭法超群,几乎百发百中。吴芮靠着侍卫们做肉盾,这才勉强逃出了树林,肩上中了一箭。
大树下,几个黑衣身影落了下来,薄姬将斗篷褪去,收起了手中精致的银弓。她只梳了一束马尾,随意绾在头顶,颇有些英姿飒爽的味道。她俯下身子,去探了探红衣女子的鼻息。
“主人,她怎么样?”薄姬的一个属下问道。
薄姬神色哀伤的摇了摇头:“已经死了。”
“可恶,这群畜生。”另一个下属愤愤不平,薄姬无奈的摇了摇头,将身上的斗篷披在了女子的身上,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安葬了她吧。”
“主人,我们这一路,看样子是一无所获了,接下来怎么办?”
薄姬站在原地,静静的思忖道:“阁主说,已经秘密派人分三路假扮陛下和夫人,为了安全起见,雏铃阁内部也不知孰真孰假。这女子是红夫人的贴身侍婢,自告奋勇要做夫人的替身,我虽想救她,却还是晚了一步。”
“其余两路,阁主已经亲自出发,带领九江王和绿央姑娘迎接,应该不会有所差池。”
薄姬最后望了一眼树林里的孤零零的小土包,叹了口气:“我们走吧。”
汉中,汉王宫。
张良将怀中的竹简仔细研读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扔到了身边的炭盆中。火苗迅速燃烧了竹简,慢慢的烧成了灰烬。
门外,一名小童进来禀告:“先生,王妃来了。”
张良的神情有些烦闷,他无奈的起身,点了点头:“请她进来吧。”
吕雉走了进来,脸色很是愁苦,张良知晓她为什么愁,他只是淡淡的一笑,对吕雉说道:“王妃您请坐。”
“先生,我请您帮帮我。”吕雉没有坐,而是径直走到了张良面前,跪倒就拜,张良大惊失色,急忙扶住吕雉:“这可使不得,使不得,王妃有话请讲。”
吕雉泪眼婆娑,哭诉道:“自从季哥哥醒了之后,他对我一直避而不见,表面上看着举案齐眉,实际上则是冷冷冰冰,那贱人已经死了很久了,为什么季哥哥还是不肯多看我一眼呢,我可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啊!”
张良对于吕雉口中的“贱人”这个称呼,很是不满意,他皱了皱眉,强力压下心中的这股怒火,淡淡的回答:“这是汉王的家事,恕臣无能为力。”
吕雉擦了擦眼泪,索性摊开了来讲:“好,就算这是家事,那汉王无所出,后继无人,这就是国事了吧?我知道你们意在图谋天下,可是若没有子嗣,你们这天下要怎么维持?”
张良的身子僵住了,这也是他这些日子苦恼的事情之一。虽然汉王娶了吕雉,堵住了天下的悠悠众口,可是若无所出,后继无子,这天下就算夺了下来,又能维持几年?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是张良还是勉强答应,多多规劝汉王,吕雉哭哭啼啼了大半日,最后才抹着眼泪哭嘤嘤的离开,张良长吁了一口气,感觉身上无比的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