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姬如实回答:“阁主进入长安城的时候,属下便通过玉铃感应到了,只是那时阁主被困于汉王处,以属下之力,实难救出。所以便一直关注着阁主的情况,直到今日,玉铃一直指引属下到此,属下才能见到阁主。”
薄姬“阁主”长,“阁主”短的,让柒岚一个头两个大,她摆了摆手,对薄姬说道:“你别叫我阁主了,听着真别扭,你还是叫我柒岚吧。”
“柒……阁主,属下不能违反规矩。”薄姬白皙的脸上露出难色。
绿央轻哼道:“没事,这个阁主无所谓的,我有时还叫她‘死丫头’呢。”
柒岚没好气地白了一眼绿央,绿央毫不在意的吐了吐舌头,薄姬红着脸,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叫了声:“……柒岚。”
柒岚拍了拍她的肩膀,薄姬受宠若惊,正准备再跪,柒岚却一把捞起了她:“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属下听闻前任阁主仙逝,便和众姐妹一直守在长安城,供阁主驱遣。如今长安城内的雏铃阁分部,并未有任何损耗,随时可以为阁主——柒岚您效力。”薄姬施礼道。
雏铃阁阁主身死,许多底层的“奴”、“仆”都纷纷倒戈,背叛雏铃阁,没想到长安城内,天子脚边,薄姬居然能稳稳地控制住雏铃阁,没有让她受丝毫的损伤,柒岚不禁对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刮目相看。
“等等,你说‘众姐妹’?雏铃阁在长安的据点是什么?”柒岚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请您移步,前往万花街。”薄姬恭敬地说道。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停了下来,柒岚还未下车,便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沁人心脾,周围都是低声软语的细声,颇让人有些心神荡漾的感觉。
柒岚掀开了帘子,顿时被眼前繁华的街景所震撼——整整一条街上,弥漫着淡淡的花香,精致的阁楼鳞次栉比,依次排开,装饰华丽富贵。每一座阁楼都是以花名命名。桃花阁、玫瑰乡、蔷薇苑、百合春等等,而在这些阁楼的尽头,一座五层的高大阁楼拔地而起,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万花轩”。
果然,是青楼一条街啊……
柒岚无语,自从来到这里之后,她似乎和青楼十分的投缘,先是被拐到了青楼,后来在丰邑的妓馆结识了项籍等人,如今在长安街,她更是成为了青楼一条街的主人。这是何等的孽缘啊!
柒岚顺着大道朝万花轩走去,路上不断地有歌姬舞女们对她施礼,十分恭敬。柒岚有些浑身不自在,毕竟出身现代,很少能看到给她行跪拜大礼的人。好不容易来到了万花轩,柒岚觉得自己脸上的肉都已经笑得僵掉了。
拍了拍脸颊,柒岚深吸了一口气,刚一转身,就看见各个花楼的姑娘们站在了花街上,远远望去,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薄姬顺势跪在了柒岚的面前,那些姑娘们也都相继跪地,毕恭毕敬的说道:“属下恭迎阁主!”
诺大的花街,少说也有上千人,这些年轻貌美的姑娘们无一例外,纷纷跪倒在柒岚的脚边,柒岚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还好,大脑空白了好几秒,才挥了挥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呵呵,好说、好说……”
绿央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狠狠地掐了一下柒岚,小声提醒她“快让她们起来”,柒岚如梦初醒,赶忙扶起了薄姬,其他姑娘们也跟着站了起来。
柒岚趁机仔细打量了一眼万花街的姑娘们,这些姑娘们打扮的艳而不俗,露骨却不妖魅,反而多了些清新脱俗的美感,柒岚自己对于青楼这样的地方并不陌生,可是对于万花街的姑娘,她总觉得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这些姑娘们都站在原地,并没有离去,柒岚尴尬的笑了笑,凑到了薄姬的耳边,小声道:“她们……在等什么?”
薄姬回答:“这些姑娘们都是雏铃阁的人,在等待阁主您的训话。”
柒岚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她支支吾吾的半天,为难的挠了挠头:“……呃,我不太擅长这个,你还是让她们都散了吧,要是有安排,我会去找她们的。”
薄姬有些吃惊,不过她还是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姑娘们纷纷散去,万花街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柒岚呼出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还是这样更舒服一点。
薄姬带柒岚走进了万花轩,这里到处都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鲜花,争奇斗艳,却又不失格调,颜色搭配和造型显得十分的考究。
走了这大半日,柒岚身子也有些乏了,她身上还有剧毒,本身就很虚弱。刚才强撑着一直没有表现出来,现在身子刚一松懈,心口处的剧痛便排山倒海一般的袭来,柒岚脸色惨白,痛苦的捂着胸口踉跄的倒下。
绿央算着时辰,估算着柒岚应该已经到极限了,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薄姬大吃一惊,也急忙扶住了柒岚,把她放在了一旁的躺椅之上。
“阁主……柒岚这是怎么了?”柒岚脸上几乎毫无血色,豆大的汗珠滑落,绿央沉着脸将一枚药丸送入柒岚的口中,借以缓解柒岚的痛苦。
“是离人泪。”绿央脸色很不好,薄姬闻言脸色刷的一下变了,急急的问道:“怎么会是离人泪,阁主进宫的时候明明无恙啊?!”
绿央沉默无言,不知道如何解释。柒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安慰薄姬:“这事我以后慢慢说给你听,你莫要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可是离人泪是剧毒,根本无解!”薄姬焦急不已,还是放心不下。绿央没好气地白了柒岚一眼,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对薄姬说道:“你别担心,她这是自作自受,更何况这已经是第二次中毒了,她确实不会死的。”
绿央是医女,既然她这么说,柒岚应该是无碍。薄姬只好按捺住忐忑不安的心情,吩咐伺候的婢女给柒岚上菜,又让她们去抓了好些补药,给柒岚调理身子。
屋子内只剩下柒岚和绿央两个人,小三和小四在屋外把守,绿央坐在柒岚的身边,看着柒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你在想什么?”
柒岚将桌子上的茶杯拿起来,倒了一些水进去,说道:“现在项籍的军队就像是这个茶杯一样,坚固不可摧,而刘季的汉军,就像这杯中水,被紧紧的束缚,无法作为。汉中和巴蜀之地,地形偏僻,刘季要想和项籍抗衡,胜算你觉得有几成?”
绿央盯着茶杯,低声说道:“不到一成。”
柒岚神色很难看,她点了点头:“现在需要的是一个着力点,必须要有人打破这个局面,这样一来——”
柒岚轻轻的用手一推,茶杯顿时打翻在地,杯中水四散蔓延,浸湿了茶杯。
绿央了然:“你的意思是,只要打破了僵局,刘季便可如同杯中水,无拘无束,要想打败项羽,也就指日可待?”
柒岚点了点头,刘季的实力不容小觑,他既有野心,也有能力和项羽一争。项籍虽拥兵四十万,但是他残忍暴戾,不得民心,这四十万的精兵如同强行捆绑在一起的稻草,稍微用水一冲,便四分五裂。
“那你想到的着力点,是什么?”绿央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跟着柒岚时间久了,她自然而然也会顺着她的思路思考。
柒岚望着她会心一笑:“韩大哥。”
这次借着假死的机会,柒岚逃离了刘季身边,却也因此和韩信相隔千里。柒岚知道自己中毒身死的消息可以骗过刘季,但是却骗不过韩信,他一定会四下打听自己的下落。
韩信原本就是刘季的开国功臣,可以说没有韩信就没有大汉四百年的太平盛世,但是现在的韩信虽有勇,谋略却略逊一筹,每当事情涉及柒岚的时候,韩信总会失去理智,变的意气用事。
柒岚托着腮,仔细的思忖,现在韩信最缺少的,是带兵的谋略,只需要稍微提点,韩信便可以有大的飞跃。可是这带兵打仗的谋略,要怎么才能提升呢?
绿央也想了想:“如果是我,要是想提升医术,除了要找医术高明的师父来指导我之外,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去找医学古籍研读。”
绿央的话,让柒岚茅塞顿开,她猛地一拍桌子,惊声呼道:“兵书!我怎么没想到兵书!之前小鱼儿曾经送我了一套《黄石兵法》的下卷,有了这本兵书,韩大哥一定可以所向披靡的!”
绿央震惊不已,《黄石兵法》是当世奇书,雏铃阁当年也是花了很多功夫去寻找,均没有任何收货,绿央没想到她居然会在柒岚这里听到这本书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黄石兵法》的下卷在刘季手上?”绿央有些不相信:“他怎么拿到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总的来说,这本书现在的下卷在刘季手上,上卷在项羽手里,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把书从项羽手里偷过来。”
柒岚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一个好办法,项羽聪慧过人,智勇双全,要想从他那里偷书,恐怕比登天还难。
绿央也是一筹莫展,她思忖了再三,还是决定问一个她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柒岚,我一直想问你,刘季他——如此对你,你还愿意帮他取得天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