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兵说:“我辞职固然有被你忽悠的原因,也是因为我爸调任华田,成了我的直属上司。我不想让人说我是靠老爸上位。可以想象,如果我继续留在警局,只会被安排一些没有危险性,最好还能露脸立功的任务。只要我爸在位,我肯定扶摇直上。这种混日子升官发财的生活我不想要。”
唐季申说:“有志气!很多男人都该因你的人生态度而羞愧。可是应该羞愧的人基本上都不会羞愧,反而会嘲笑你脑瓜子有问题,想法很神经很可笑。”
林冬兵神色复杂的瞅了唐季申一眼,随即偏开目光,有些郁闷的说:“少忽悠。我已经被你忽悠的站在我爸的对立面了。”
唐季申说:“事实通行的政治制度越是合理有效,非法社团的生存空间越狭小。你们的政府虽然号称民主法制,可是官僚的那套东西却充斥在整个社会。民众习惯于没事骂政府,有事找政府,缺乏尊重他人,尊重法律的精神,人人都希望通过潜规则占别人便宜,通过潜规则额外获利。正常的社会秩序崩坏,官僚就有更多将权力置于暗箱操作的空间。暗箱操作越多,民众对政府对社会的不满就越大,采取违法手段的行为越多,违法行为越多,国家机器被赋予的权力就越大。权力越大,意味着有效监管越小,暗箱操作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这就造成了恶性循环。你和你爸要是能达成共识,让你们的行为都是为了完善社会秩序,那么你们就不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林冬兵叹气说:“我爸那个老顽固,和他达成共识哪那么容易。”
唐季申说:“老顽固这个词大多和自私,和厌弃学习相关。从你说的看,你爸不是这样的啊。”
林冬兵说:“我爸管这叫坚持原则。”
唐季申说:“坚持原则首先要确立原则,学习的目的就是不断求证并修正原则。要是原则本身是个错误,为了坚持而坚持,那就不是可敬,而是可恶了。你们姐俩在你爸的养育下都这么自强,我相信你爸不会是个厌弃学习的笨蛋。”
林冬兵笑了。“我怎么觉的你有拍我们家老同志马屁之嫌啊?你不会是打算把我们家老同志也拉下水吧?”
唐季申说:“我大叔给我说过一句话,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你爸是条在岸上蹦跶的鱼,把他拉下水有什么不好?”
林冬兵说:“这种情况没什么不好。问题是这是你自以为是的江湖。好吗?”
唐季申笑笑说:“那就要靠你自己判断了。我只负责忽悠。好了,不和你聊了,我去接人,你安排地方。安排好了给我打电话。”
……
高志德倒台,谭坤、姚炳荣以及他们的大批手下被抓,让华田的地下组织都活跃起来。谭坤和姚炳荣的地盘这两大块肥肉让无数人眼馋。他们刚出事的时候,大伙还有所收敛,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高志德倒台的消息确认,谭坤、姚炳荣以及他们的大批手下虽然没有确切消息流出,却迟迟不见放出来,各种明争暗斗逐渐上演。哪知争斗还没有结果,谭坤和姚炳荣却毫无征兆的重获自由,他们的大批手下也分批获得释放。一场腥风血雨似乎随时都要爆发,华田的警务系统高度紧张起来。
伊夕月的演唱会是华田追星族的盛会。这场盛会前夕,华田的地下组织也引来一次盛会。只是不同于追星盛会的兴奋欢乐,地下组织的盛会被紧张的气氛包围着。
金九据说是家里排行老九,不知道是父母懒得起名字还是就以九为名,打小大伙叫他小九,长大了叫阿九,后来混出点儿名堂,成了九哥,又从九哥升级成九叔,如今已是整个华田黑道的仲裁者,黑道上人人都得尊称他一声九爷。
金九年事已高,已经处于养老状态,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可是这次因为谭坤和姚炳荣的地盘引发整个华田黑道的争夺,谁也没法服众,只得闹到金九这儿来。金九的大宅里,大佬们齐聚一堂,宅院里是大批各帮派的干将,宅院外则是闻讯而来的大批警务人员。
大宅里的争吵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可是毫无结果。自古纷争皆为利,在利益面前,大家都能给自己找到理由,谁也不肯让步。最终只能交给金九裁决。金九深知这个裁判不好当。吃了亏的想找回场子,占了便宜的不想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怎么裁决都有人不满意。如今不比当年,金九自知时日无多,不服老不行,即便是靠着往日余威暂时镇住场面,别人怀恨在心,日后报复,得了好的那会儿可未必站出来主持公道。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金九缓缓说:“我老了,几年前就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今天被你们抬出来,实属无奈之举。我看那,既然大家没法达成统一意见,干脆趁这个机会,决定华田道上新的盟主。解决了眼下的纷争,也给咱们华田道上未来的稳定打下基础。可谓一举两得,大伙有什么意见?”
有些人为金九的话惊讶,有些人被金九的话戳中小心思。只是谁也不愿积极做出头鸟,一时众人无话。一会儿,谭坤说:“怎么都哑巴了?刚才一个个都嚣张的不行,这会儿怎么都不敢吭声了?是怕这块肉太大,一口吃不下,反而被噎死吧!就他妈这点儿本事,还敢出来抢老子地盘?趁早回家吃奶去吧!省的出来丢人现眼。”
接金九的位底气不够,可是和谭坤争斗一番还是很有人有这份底气。纪宝福说:“坤哥这次出来底气很足啊!看来真是找到撑腰的了!倒是把你新主子亮出来让大伙瞅瞅,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
谭坤说:“搞的各位背后都没人似的。我主子原本不想露面,只要把抢我和阿荣的吐出来,大家相安无事。可是福哥很不给面子,那就没办法了。就怕我主子出来,福哥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呵呵!”纪宝福说:“我倒是好奇起来了。真想立马见识一下你这位新主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谭坤说:“不急。刚才叫嚣的几位,现在是打算和福哥一起见识一下?还是怂了,打算先看看福哥的下场再做决定?”
江湖上的面子大多是拿出来给下面人装样子的,动真格的时候谁会把面子放在第一位。既然有人出头,自然是先躲在后面看戏为妙。
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吭声,谭坤说:“福哥,我相信有些人一会儿会感谢你给大伙做出榜样。”
谭坤说完便闭上嘴。很快,有人发现纪宝福神情不对,面目逐渐通红扭曲,继而狰狞,七窍流血。
纪宝福死了!毫无征兆的死在众人面前!死的痛苦可怖!所有人都被吓到了,大气也不敢出。好一会儿,金九首先反应过来,起身抱拳,对着空气朗声说:“哪位高人光临寒舍,还请现身一见。”
‘都散了吧。’金九似乎听到,又不确定是不是真有人说话。不过还是对众人说:“今天的事到此为止,想必你们也都明白该怎么做了。阿坤,阿福的地盘你看怎么处理?”
谭坤说:“所谓家不可一日无主。既然福哥突然遭遇不幸,家里孤儿寡母不能没人照顾,我就和阿荣辛苦一下,帮他们料理了福哥的后事吧。大伙有什么意见?”
当然没意见。有意见也许就会成为下一个孤儿寡母需要照顾的。
谭坤又说:“既然大伙都没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福哥突遭不幸,家里肯定紧张,大家随礼的时候可别太小气啊!”
‘小人得志!’怨愤的话只能在心里说说,没搞清情况之前,谁也不想用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众人很快都离开金九的大宅,带着手下相安无事的各回各家。不管怎么样,这事总算有了结果,华田的江湖暂时又恢复了风平浪静。而华田警方也在确认警报解除后,纷纷撤离。
金九一人独自默默等待着,客厅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见一个身影出现。看着眼前的少年,却似感觉他不存在,金九知道对此人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前辈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前辈此来有何指教?”
‘前辈?’唐季申微微一愣。“没指教。不是你想让我露面的吗,你有什么目的?”
金九小心的说:“晚辈没有特殊目的。只是察觉到前辈高人在附近,有心求教。晚辈唐突,还望前辈恕罪。”
唐季申说:“我怎么看也没你显老吧?你怎么口口声声叫我前辈?感觉怪别扭的。”
金九以为这位前辈对外貌很在意,便说:“晚辈听说功夫练到极其高深的境界,可采天地之灵气为己用,从而返老还童。以前一直以为这只是传说,今日见到前辈,才知道这是真的!”
唐季申说:“有这种事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看来你觉的我是返老还童的老妖怪,难怪叫我前辈。如果记忆没错,我只活了十几年,要是记忆错了,就不好说了。所以,如果按照我的记忆算,你叫我前辈不合适。”
眼前少年的确十几岁的样子,金九震惊了。难不成是上辈子带来的功夫?否则即便是从娘胎里开始练,把所有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二十年时间,这些时间全部用来修炼,也不如百岁高龄的金九一辈子用在修炼上的时间多。“修行之道先达为尊。末学虽然年长,可是修行的境界却与前辈天壤之别,自该执晚辈之礼。”
唐季申说:“我听说金老先生已过百岁,如此高龄对我执晚辈之礼,不是让我折寿吗。若是老先生不嫌弃,我们便做忘年之交如何?”
金九大喜。“前辈有命,晚辈便斗胆而为了。不知小友如何称呼?”
唐季申说:“唐季申。熟悉的大多叫我小唐,金老也这么叫我吧。”
金九突然一拍脑袋,笑呵呵的说:“你看我,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见着高人太紧张,连茶都忘了上。小唐请坐,我立刻吩咐上茶。”
唐季申说:“金老不必客气,也别叫人了。我这次来本没打算露面,应金老之情现身,为了避免打扰大家,宅院里的其他人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