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妈妈不耐烦的抿着新买的普洱茶,嘴里还不停的抱怨着:“这次带来的人怎么样?别跟上次那个一样,一点儿眼见劲儿都没有,得罪好些人。”
“妈妈放心。这次我验过了。”一旁的小厮回道。
这时候,和尘被带了进来,这次他穿着脏兮兮的粗布衣,灰头土脸的,妈妈看他骨相挺好,身子也还挺拔,不像是一个杂役,要是换身干净的衣服,说不定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这相貌,妈妈倒还挺喜欢的,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夫人话,一朝主子一朝仆,您说我叫啥名,我便叫啥名。”和尘回答。
妈妈心里暗喜,眼前这人嘴巴到还挺伶俐,心里欢喜,但是却不想表现出来,下马威还是要给的,于是她说道:“你可知道,上一位是怎么走的?”
和尘摇摇头。
“我们胭脂醉可是不养闲人的,在这儿做事,伺候的都是有头有脸的贵公子!不该做的别做,不该说的别说,明白?”妈妈用了一种及其居高临下的语气说着。
和尘赶紧点点头,嘴里应着:“明白明白的!”
妈妈冷笑着,这种奴才像哈巴狗一样唯唯诺诺,往往让她有一种主宰全部的快感!“要是说错了一句话,得罪了什么人,不说是打板子了,你连命都保不住!”妈妈起身欲走,问身边的小厮:“今天是什么日子?”小厮回道:“十九。”妈妈转向和尘说道:“那你便唤作十九吧。”说完又扭头对身边的小厮说道:“给他换一身衣裳,去楼下跑堂吧。”
小厮答应着,和尘道了谢便跟着小厮去换衣服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晚,来胭脂醉的客人越来越多,楼下的位置不久便坐满了,和尘也是忙的晕头转向,偶尔得空看一眼楼上的回廊,回廊上也挂起来红灯笼,灯笼下得桌子摆满了各色得菜肴,一些达官贵人坐在桌旁,旁边站着几个小厮,随时听命,端茶斟酒,跟楼下熙熙攘攘,闹哄哄的人群比起来,楼上竟然要显得雅致不少。
忙了一天都没有看见倾之,和尘心里有些失落,眼看着夜幕降临,他被呼来喝去,忙的晕头转向的,直到整个胭脂醉人满为患,再也挤不进新来的客人的时候,他才得以喘息的空间。看到大家都坐等节目开始,他迅速闪进一个小小的角落,角落正对着一扇门,如果他记的没错,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都是给晚上登台的歌姬舞姬,化妆打扮的地方。
倾之一定在里面的。和尘心里想着。
这时,只听里面传来一声讪笑,和尘心头微微一颤,觉得事情不妙,也顾不了这么多就将门推开了,果然,里面站着几个身姿曼妙的女子,一股浓浓的暖香钻进和尘的鼻孔,屋内几面明晃晃的铜镜反射着烛光照在姑娘身上的戏服上,这戏服仿佛是特殊加工的,上面本就带着闪闪的亮片,被烛光一照,更是晃眼,这让没去过天庭的和尘都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仙境一般。
和尘推开门,屋里的几个姑娘都吓了一跳,一位身着鹅黄色裙衫的女子带头呵斥:“你是什么人?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不快滚出去!”
和尘定睛一看,一眼便认出眼前的姑娘就是当时扑在王公子怀里的姑娘,当时妩媚的身姿又一次在和尘脑中浮现,和尘心里一阵不适,但是还是满脸堆笑的看着这些姑娘,说道:“登台的时间快到了,我见各位姑娘没个动静,想必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过来看看。”
鹅黄色衣服的姑娘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子,长相实在是俊美,应该是今天早上妈妈才买回来的小厮,虽然心里有些折服于眼前的公子,但脸上鄙弃地表情依旧没有变过:“哟~想起来了,你就是今天才来的小厮,叫什么……十九吧?”
“正是正是。”和尘唯唯诺诺的回答。
“我们姑娘家出现的状况,也不见得是你能解决的。”黄衣姑娘嘴上这样说,但是已经收起开始的跋扈了。
和尘表面上应和着,但眼睛直直地盯着坐在铜镜前的倾之,段倾之一听见这个男声就知道是和尘,但是碍于脸上的伤痕,她迟迟没有转过头去。
和尘有所察觉,向里面迈了两步,对倾之说:“这位姑娘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一声简单的试探,让段倾之整个身体都有些颤抖了,上次挨打,妈妈在她脸上抽了几鞭子,原本泡过水的藤条抽在身上只会疼,不会留下伤疤的,但是抽在脸上,当时也是留下了很深的印子,虽然印子很深,但是用胭脂醉特制的膏药护理,不出一晚,印子也会消失。不知是谁在她的膏药里做了手脚,印子迟迟没有消下去,脸颊的印子可以戴面纱遮住,眼角的印子怎么遮呢?在这个时候,她的面纱竟然还被人染了墨水!
见段倾之没有回答,和尘更是大胆的往里面走了几步,透过铜镜也约摸猜出了几分。
“哎呀,各位姐姐可有多余的面纱,借给这位姐姐带着,马上就要登台了,重新洗肯定是来不及了。”和尘说道。
“小兄弟说笑了,面纱是闺中之物,岂能随便借了别人,要是楚娘给了别家的公子,我们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吖!”站在鹅黄色衣裳旁边的姑娘开口了,和尘看了她一眼,认出这位姑娘是当时的舞姬。
“小兄弟还是快点出去吧,楚娘脸上的印子可以用面纱遮住,眼角的可怎么遮呀?”黄衣女子冷哼一声,嘲讽道:“真是的,我们胭脂醉怎么出了这么个丢人的玩意儿!我看今晚就别登台丢人现眼了!”
“姑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和尘插嘴道:“今晚不登台怎么行,姑娘没看见,外面真的是人满为患,连楼上的贵宾席都坐满了,小的端茶递水听他们讨论的无一不是楚娘的,这些达官贵人为了听楚娘唱曲儿,这可是得罪不起的呀。”和尘说完,正好撞上了段倾之那双清澈的眸子,心头微微一颤,细细看着倾之眼角的红印,红印狭长,像从眼睛里伸出来的藤蔓,和尘看了一会儿说道:“姑娘要是信得过我,我为姑娘在眼角画一枝梅花,刚好掩盖了这印子。”
倾之一听,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于是赶紧将各色胭脂粉黛推给和尘,和尘略加思索,游刃有余的在倾之眼角画着,不一会儿,一株淡淡的梅花就在倾之眼角盛开了,衬得那双眼睛更加灵动。
“脸上那么大一片呢!”那个舞姬冷嘲热讽道:“画好了,天都亮了……”没等她说完,一直坐在倾之旁边那面铜镜前一言不发的姑娘突然站起来,递给倾之一个洁白的面纱,段倾之先是一愣,然后缓缓地将面纱拿到自己手里。没等倾之说一句谢谢,那姑娘转身便走了。
姑娘走后,和尘也跟着出去了,刚踏出房门,那位黄衫女子和舞姬便紧随其后叫住了他:“看你脸生,是新来的十九吧?”
和尘应着。
“新来的不懂规矩没关系,以后可要记着!”黄衫女子轻哼一声,说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和尘愣了一下。
“这胭脂醉的当家是我亲娘,这楼里楼外,上上下下,我的话都是有份量的!你最好还是学学花娘,看看人家是怎么为人处世的。”黄衫女子看了看身边的舞姬,两人相视一笑,便走了。
段倾之今天的曲子很是动听,眉眼灵动,眼波流转间,眼角的梅花仿佛活着一边,栩栩如生,在场的宾客无一不正襟危坐,他们有的欢喜的微张着嘴,想不出一个形容词,有的悬空着举着酒杯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的女子,倾之今天嘴角含笑,悠然的唱着曲子,曲末,竟还弹出一段欢悦的调子,谈完嘴角含笑的离开舞台,台下的人还没从这美妙的音乐中反应过来,台上的美人已经移步了。
连妈妈都有点惊讶,怎么今日的楚娘一改往日的悲凉?不过无妨,管她是开了窍还是鬼迷了心窍,不耽误她赚钱就是好的。
越夜越热闹的胭脂醉终还是冷静了下来,除了留夜的客人,其他宾客都散的差不多了,后院的小厮除了值班的都已经睡下了。和尘悄悄站在倾之的房前,想要敲门又不敢,要是她睡着了,那我岂不是打扰到她了?
正想着,门突然就开了,和尘一惊,被一双纤细的手拉进了房间,随后门就关上了。
和尘吓了一跳,段倾之佯装生气:“在门外站了那么久,是想被当值的小厮发现嘛?”
“原来,你知道啊。”和尘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
“你怎么会来这里?”倾之笑道,坐下来给和尘倒了一杯水,并示意和尘坐下来。
“你不是想要钱嘛?”和尘坐下,结果倾之递过来的茶水:“虽然我不能施法给你变出银钱,但是我可以慢慢挣钱给你啊。”
“哈?”段倾之一下子被逗笑了,她饶有趣味的看着眼前清秀的小生,然后笑着摇摇头,端起一杯茶水轻抿了一口。
“为什么她们都不愿意借面纱给你啊?”和尘问道。
段倾之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了,她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被排挤了呗。”
排挤?和尘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敢再接话。
“那个穿黄衫的女子,是曼娘,楼里妈妈的亲女儿,这个你知道吧?”倾之问道。
和尘点点头,说道:“你上台之后,她跟我说了的,还让我跟花娘学着点,说那是为人处世之道。奇奇怪怪的。”
“她跟你说这些?”倾之没想到曼娘这么快就开始拉拢和尘了:“你怎么想呢?”
“好生奇怪!”和尘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说道:“我来这楼里是为了你,我为什么要巴结她?”
倾之一愣,一朵红晕爬上脸颊,她赶紧垂下头,清清嗓子说道:“她可不是说说而已,你还是小心一点吧。今天借我面纱的媚娘,明天可能要遭难了。”
“遭难?”和尘瞪大了眼睛。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倾之叹了一口气,然后认认真真的看着眼前的男孩子,说道:“你在这里,怕不怕?”
“怕?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