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楼卷起的风暴最终以公孙剑舞百年后重出江湖而告终。至于余家明,就像老鼠一般悄无声息的从江宁城中消失了。
宛如飓风过境后一般,以余杨曾冯为首的各大家族开始收敛起门下子弟们的行为,严厉告诫着门下子弟们不得惹是生非,特别是以原本余家明为首的江宁六少们,更是惨遭禁足。
成功在风暴中安然存活下来的一舞楼也凭借着剑舞重新打出名声,成功晋升为如今炽手可热的青楼坊。从此开始,当家花旦瑶大家的剑舞变得千金难求。
李景迁依旧会时不时的前去一舞楼,只有每当那抹白衣出现在楼下时,那位被捧上天的新晋江南舞姬瑶姑娘才会不动声色的在场中央执剑起舞。款款深情,却总是付诸流水。
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瑶姑娘只钟情于白衣,可惜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李景迁惊叹于剑舞中的盛唐气象,却不曾对她有过半点想法。两人之间终究是难有结局。
纠纠缠缠数年,最终却得到了李景迁已然纳妾的消息。消息传到了一舞楼上,正梳妆的瑶姑娘突然愣了下来。性子本就刚强的公孙瑶似乎一下子被放下了,既然被京城中人觊觎已久,僵持许久的入幕之宾人选也就无所谓了。仿佛突然失去希望的瑶姑娘终于放出话来,将在今晚登台大选入幕之宾,不论家世,不顾背景,一切全凭缘分。
再说回皇宫内,桐梧一脸新鲜的在宫里望东望西,这个有意思,那个也有见过。这皇家就是这般,天下富丽堂皇的东西不都集中在这里。李景迁笑着看到女子能这般活泼灵动,与之前刺杀时的冰冷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李景迁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桐梧姑娘念念不忘起来。这些年见过的女子如过江之鲫,姿色万千还不是要啥有啥,怎么就突然会迷上这么一个刺客。
他到现在闭上眼睛,所见的画面都不是父亲临死前的所托,而是在白玉狮子上的展颜一笑。那一刹那,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中所缺失的信仰,仿佛自己孤身一人只为等待她的到来。
他爱上了她,真的。所以他不顾一切前来城门口解救,不顾一切的喊出那句话。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声的后果也许是自己难以承受的,特别是在父亲新丧,大哥登基的关口上。可是他不在乎,他愿意。
“你慢点走啊,这么大的皇宫你一个人去找会被供奉堂的人抓走的。“李景迁看到桐梧姑娘宛如放养般四下乱窜,想到她是进来寻人的,不禁轻声提醒道。“姑娘不知怎么称呼。”
“我叫桐梧,你就这么叫我就得了。”桐梧姑娘笑嘻嘻的说道,随后又想到了什么正色到,“我可不是你的王妃,先前完全是特殊情况。你可不要当真了哦。”
“不当真不当真,那都是权宜之策,当不得真的。”李景迁赶忙回答,语气很正式,很认真。
黎佑兵眼珠子都要炸出来了。这是啥,我看到了什么,这是什么鬼。沙场流血不流泪的汉子怎么这么,这么扭捏?黎佑兵强忍住笑意,撇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
“对了。桐梧姑娘,还不知道你一直想要进到南唐朝的皇宫里是为了寻谁。”李景迁收敛着笑意。想起了正事。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是一名白衣书生。但我清楚的知道他的长相。”桐梧有些尴尬。其实她也知道这样去寻人真的像是大海捞针一般困难,可是她忍不住。
“什么?”李景迁与黎佑兵同时说出了声,这怎么找。李景迁有些涩然,笑道。“既然这样,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桐梧姑娘这段时间就在太医署待着吧。本王会尽力带你去皇宫各处走走逛逛,也许就找到了可不是么。”
“不……不用了,王爷。”桐梧也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这样确实太麻烦别人了。“既然我已经进来了,那就不打算麻烦王爷你了。我四处走走就是了,若是能遇到当然最好,若是遇不到,那也是我们没有缘分,我也就死心了。”说着说着,情绪突然有些低落。
“是你的爱人吗那位白衣书生?”李景迁也有些低落,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的人竟然已经有了家室。“既然是这样,那当时他为什么要离你而去。”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想知道。若是见到他了,我要一剑刺死他。”随着一声幽幽的叹息声,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桐梧沉浸在对白衣书生的思念与怀疑中,李景迁则感受到了前途的曼曼,至于黎佑兵,看到李景迁紧张的模样,哭笑不得。
太医署门口依旧站着摇摇晃晃的王庆太医。虽然与黎佑兵二人并未痛饮桂花酿,但酒不醉人人自醉,王庆有些醉醺醺了。人虽站在门外,心却飞往了天外。
李景迁挺了挺身子,努力直起来。打起精神,走向王庆太医。“王叔,先前麻烦你了。若不是你前来告知,只怕小王也没法及时赶到。对了,”李景迁转过身来,望着一脸茫然的桐梧,笑着道。“既然桐梧姑娘也不清楚那白衣书生的具体,不妨在太医署中少待。这两日若是不出意外,应该宫里会有很多人前来探望本王。”
边说着,边调笑道,“毕竟本王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声嚷嚷的,这已然纳妃的事不出本王所料,应当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本王身为皇子,必然会有众人前来太医署问罪。到时候桐梧姑娘你就在门后暗中观察,若是见到了那白衣书生不妨再做打算。如何。”李景迁一脸温暖,笑的很自在。
“这样啊,可是不是太麻烦你了。”桐梧也不是一个很雷厉风行的性格,还在纠结于自己仅仅是与李景迁因刺杀才有交集,但也就仅仅是个交易而已。如今既然已经完成了承诺,再与李景迁有瓜葛纠缠是不是会让之后的自己愈发陷入其中。
“只是如今的南唐皇宫不比以往了,父皇新丧,宫中戒备森严,供奉堂的人已然在皇宫各处开始了守卫。若是姑娘四处乱逛,很容易就落入了他们的手中。以如今本王尴尬的身份,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再让他们松手了。姑娘不妨留在这太医署中安然修养几日,本王必然会尽力为姑娘寻出那位白衣书生。”李景迁很理性的笑道,他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上的女子从自己手中滑走。
桐梧低下头想了想。确实,在这南唐皇宫中自己人生地不熟的,特别是在戒备森严的时候想要找到白衣书生哪有那般容易。以自己以前的身手若是被发现了大不了离开便是,只是如今在接连使出缩骨与龙吟术后,身体愈发虚弱了,想走只怕很难如意。若是就此离开这里,自己又不甘心。毕竟自己这些年如此刻苦闭关练剑,假想敌一直都是那位白衣书生啊。女侠就这么一剑刺死他,接着潇洒转身不回头,是多么快意恩仇啊。
既然想开,自然也就答应的很快,“既然这样,那就麻烦王爷了。桐梧先在这里谢过王爷接下来的照料了,若是有不当之处,王爷不妨指出,桐梧谢过王爷大恩了。”桐梧躬身问了个万福,轻声轻语,唯恐被别人听到。
她其实心里很矛盾很纠结,她也是女子呀。她总是能感受到白衣楚王对自己那超乎常人的感觉以及那炽热的目光。可是她真的不想在卷入到这些情爱中了,因为白衣书生,她真的对世间男子都不再信任。
唯恐被辜负的桐梧愈发理解门内那些终身不嫁的师姐们,她们不一样过得好好的。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啊,为什么一定要男女之事,没有又怎样,也许更容易感悟天道也说不定。
很想拒绝可是自己身体确实抱恙。桐梧只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与念头先在太医署中住下,想着见过了白衣书生便离开便是。李景迁忍着身体的阵阵眩晕感忙里忙外的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厢房旁,更亲自整理理她的房间,一切都要最奢华的。这是他的要求。
黎佑兵只在门口看着突然心情变得有点好的李景迁忙碌的身影,虽然劝过了以身体为重,这些事自然后下人去做,可是李景迁依旧一意孤行。
唯一能劝动白衣的王庆太医一言不发,反而是从黎佑兵带进宫中的包袱中寻出了最后的几瓶桂花酿,一饮而尽,心潮澎湃。
太医署里人稀少,只有这几人在其中,看上去就像是生活一般。有老者,有男女,有热闹,有情丝。真希望时光就这么定格在这个时候,可以追忆,可以长久。
然而不过半晌,太医署外边便先行有红袍公公前来探路宣旨。想着事情终于传出的李景迁整了整衣袍,理了理情绪,大踏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