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家偏僻的客栈,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半夜,那些人给我下了迷药,让我昏睡不醒,想趁机将我除掉。可是后来,丁贺将我叫醒了,还带我一起逃走,很明显他改变了主意。
“那你为什么反悔了?”我问。
他深吸一口气,“一路上,我发现你身上有很多东西,是我一直渴望得到却又得不到的东西。当时我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赌一把。那些人接到的命令是杀你,所以不会对我下死手,我就那么替你挡了一剑。”
“所以说,如果我当时弃你不顾,是不是就必死了?”
“对。为殿下谋事,若是贪生怕死,就决不能留。无论如何,都得与敌人奋战到底。”
“可是根据我对南宫白的了解,他是宁愿东山再起,也不会一起被团灭的。这两种做法,岂不是完全相反的?”我问道。
“他做事有他的方式风格,殿下有自己的。不过那次事情之后,他们之间就开始有嫌隙了。殿下不能容忍南宫白的肆意妄为,但是用人的时候,不得不忍。”丁贺看着我,还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我想离开这里。”我悠悠的说,“你能帮我吗?”
“离开?为什么?看的出来,殿下很爱你。你若是留下来,说不定还能成为大齐的皇后。”丁贺有些诧异的看着我。
“也许我没有那种富贵命吧,我不想留下。这里的一切都在提醒我,他是如何害死了我的家人,如何利用我。如果在这里生活一辈子,我会疯掉的。既然你说要还我人情,那我就当真了。”其实我倒真没抱什么希望,他既然忠于凌轩,有怎么可能私自放我走?
“既然对你来说,待在他身边不幸福,那我可以帮你。”出人意料,他竟然答应了。
“我早就说过,他……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在意你……你可能不记得我说过这句话了吧。”他有些吞吞吐吐,“这些不重要了,你已经受了这么多苦,应该去追寻自己的快乐。等我安排好一切,我会告诉你。我,先走了。”
我甚至好有些糊里糊涂的,他就这么答应我了?
妙黎晚些时候过来了,眼睛红肿着。
“只要我在,就算卓千柔活着,他也会让我做皇后,这是他给我的承诺。”我看着妙黎。
“我知道,恭喜叶环姑娘了。”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可是我不想要这个机会,你若是放我走,凭你的本事,做个皇后贵妃的应该不难吧?但只要我在,他看都不会看你一眼的。”我故意夸大一些,刺痛她的心。
“没关系,我不需要这些,我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她擦了擦眼泪,“他过得幸福就好,我没什么的。”
曾经我也这样想过,那时候甚至觉得,如果能跟他相守一生,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时过境迁,当一切真正的来临时,却完全不一样了。
“可是我不幸福,嫁给他就意味着,我嫁给了我的灭门仇人!你知道这种痛苦吗?我会无时无刻的想起,他对我所造成的伤害!我的爹娘至今曝尸荒野,这辈子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替我爹洗清罪名,可是这幕后的主谋就是他凌轩!”我抓住妙黎的手,“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恨他,可是我下不了手……他的阴狠,他的温柔,在我的脑海一遍遍的重复,我真的太痛苦了!求求你,帮帮我好么?”我跪在她面前,她赶紧伸手扶我。
“我……我不能这么做,这是对他的背叛。”
“背叛?我对你们的大业没有任何帮助,怎么算得上背叛?你难道就不为他想下吗?如果我留在他身边,他真的会开心吗?日日守着一具行尸走肉,他怎么能幸福!”既然妙黎在意凌轩的感受,那我就不得不转移策略了。“在说了,因为我的事情,他已经跟南宫白闹得很不好,我活着或者死掉都不会让他们和解,只有让我离开,去一个他们找不到我的地方,他们才会缓和一些,不是吗?”
妙黎想了想,说道:“好。我答应你。”
第二日夜里。
有了这两个人的帮助,我出宫的胜算大大增加。
第二天晚间,妙黎装作我的样子躺在榻上,为了不连累她,我给他下了迷药。我扮成宫女出了东苑,然后跟着丁贺去了一个偏殿,换上守卫的铠甲,跟在一队人后边巡视。
到了城门口,守将一个个检查,原本没什么事情了,我就要出去之际。突然一个声音响起,“等一下。”
我心里咯噔一声,不会这么倒霉吧?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紧张的手心出汗。好不容易说动了妙黎和丁贺,尤其是妙黎,说不准那会儿就改主意了,可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啊。
我在队伍中间,按理是看不到的,可是我的个子比其他人矮一些,若是站在高处,就能看出来了。
丁贺走到我旁边,跟那人说道:“怎么了,杨统领?我带人去城外巡视一下,你若是没事的话,就放行吧。”
“我来吧,正好出去走走。丁将军歇一歇。”
“杨志!你存心的是吧?!”丁贺压低嗓音,却能听见他话语里的怒气。
杨志?我转头看过去,那人身形偏瘦,穿着yi身灰色铠甲,看起来确实像杨志,不过跟我印象里的杨志高了许多。他觉察到我在看他,也看向我,他走过来,诧异的看着我,然后头也没回的对丁贺道:“别误会,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不会坏你的事。”最后一句话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出了城门,来到较远的一片空旷之地。丁贺让其他人到处巡视,只剩下我们三人。
杨志拉住我的手,激动的说:“真的是你啊,珝如姐姐!你还没死?!不对不对,你还活着?也不对……”
“你盼我死啊?臭小子,长这么高了。”杨志已经足足高我一头。
“当然不是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丁贺,你到底想干嘛?你不会又打算伤害珝如姐姐吧?”杨志作防御状,对我说,“你可不要相信他,当年他害过你!”
“我都知道了。这次,我能离开京城,多亏了他的帮助。”杨志还没开口,丁贺就接话道:“珝如,哦不,叶环,你们两个聊吧,聊完之后你一直往南走,那里有人在等你。我先回去了,京都不能没有主将。后会……无期了。”说完他便走了。
杨志不明所以,“怎么了,为什么要走啊?我好不容易混到这个地位,以为到了殿下身边就能见到你了,可你却踪迹全无,你到底去哪儿了?”
“你问题太多了,我没有办法全部告诉你,回头你问丁贺,她会告诉你的。今夜我必须走,远离这个地方。”杨志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可我才见到珝如姐姐……”
他像个孩子一样委屈,有些不甘。
“我的真名叫叶环。”我轻轻触碰了下他的铠甲,“以后,一定要为了自己而活,记住了吗?”
他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他总算有点人味,没有活成第二个南宫白。
“我走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我想吃姐姐做的红烧肉!”他在我身后问道。
“说不准!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十年。”也许永远都见不到了吧。
走了许久,大约到了一片树林处,我才看到一个人站在树下,旁边一匹马。夜色朦胧,我也看不清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