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去想,也不愿意相信杨征所说的话,事情在慢慢的朝另一个极端反转。这些人都只是一面之词,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按道理我应该更加信任轩哥哥的,可是为什么我会如此矛盾?
也许,自打知晓轩哥哥给我用毒的真相时,我便从心底里不相信他了吧。
思来想去,我还是决定找他问清楚当年的细节。如果一切都是沈氏所为,那我就冤枉了成王,如今的所作所为,便害惨了凌文渊。
到达岐王府已是深夜,外面的街道十分安静,仅仅有几声远远的狗吠。岐王府大门紧闭,门外甚至没有一个看守。但外人所不知道是,府里的守卫都隐藏在暗处,只要有人硬闯,必定全无退路。
不过我在王府生活了多年,对他们的布防机关还算了解,可以避开。何况我有承影剑在手,就算被他们发现也无妨。
我一个翻越飞上墙头,然后再一腾跃到了房顶,一路疾走,直奔轩哥哥的书房。就要到达目的地之际,我发现轩哥哥的书房竟透着光。于是我悄悄落地,慢慢逼近书房,这时突然听到一声大喝:“我早就说过,叫你不要相信她!你看看如今的局面!”
沙哑而有些凌厉的嗓音,可不正是南宫白!我贴近门楣细听,却不料听到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听到的话。
“当初你从我刀下救她,因为她像雪儿,我可以放她一马;后来你为她一条贱命,差点毁了卓翼德这部棋,我也没说什么;之后你又冒险去救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她犯险,到头来呢?她不顾一切一个人出了宫!万一被发现了,凌文渊就能从陆嵩这条线挖出些什么,到时候会给我们造成怎样的麻烦,你有没有想过!”
南宫白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一些,阴森森道:“你可别忘了,她是叶航的女儿,她的家人是被你害死的,若她知道这一切,你能保证她不会杀你?她会恨你一辈子,会想方设法阻挡你登上那九五至尊……”
“够了!你住嘴!”
“你在愤怒什么?若不是你给那沈氏进献计策,叶航能被污蔑贪污巨款?她所有的不幸都是你一手造成的,留她一命,已经犯了大忌。听我一句劝,杀了她。”
进献计策?给沈氏进献计策?污蔑父亲……他不是去调查真相的吗?怎么会参与……
“我不会让她知道真相的。所有的人证物证,我都会消除的一干二净!待我扳倒凌文渊,就再也不会有人提及过去了。”
听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的脑中一片空白,过往所有的记忆都杂糅在一起,混乱不堪。又觉得头晕目眩,有些站不稳,脑袋一下撞在了门上,“咚”的一声响,里边传来两人警惕的声音——“谁?!”。
我清醒了一些,瞥了一眼手中的承影剑,冷笑一声,将其丢在了地上,然后越过房顶,凭着感觉溜出了府邸。
想不到我心心念念、咬牙切齿想要手刃的仇人,竟然一直就在我身边。可我呢?愚蠢的任其摆布,任其利用,成为他们的一把匕首,助长其势力。我不仅“认贼作父”,而且还伤害了凌文渊,误会了成王殿下,我冒充镇国将军的女儿,坏了陆将军和凌文渊之间的联盟,这些债,即使让我死一万次也无法抵得过了。
我还能做什么呢?告诉凌文渊他身边有哪些眼线?可是,我根本不知道有谁是、有多少个人,就算知道我是冒牌货,他又能做什么呢?上书皇帝、治陆嵩的罪会引起天下大乱,可若是继续留在宫中,我又有什么价值?
原来,一切都被计划的如此周密,就算我叛变了,于大局也没甚影响。
终究只是一枚死棋啊。
看到承影剑,他定会追上来。
岐州有一断崖,名为“回头崖”,高约数百丈,传闻不少人失足落下,尸体无处可寻,肉身不能入土为安,灵魂便不得入轮回。
“珝如!你听我说……”
我转头,冷笑一声,“人人都说岐王殿下可怜卑微、无权无势,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竟能操控皇后,颠倒黑白、逆转乾坤!真是好手段啊!”
“我……是我对不住你,但你放心,等我登上皇位,我定会为你父亲正名、追封,我……不会让他白白牺牲的。”无月的星空略显苍凉,看不清他的脸,亦如我从未看清他的为人。
“殿下怕不是糊涂了,你才是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拿什么为我父亲正名?”我的泪水开始肆意流淌,“这些年,我真真是白活了,整日嚷着报仇报仇,认不清谁是敌人也就罢了,竟还喜欢上了你,但凡是你要我做的,我都可以去做,就算你要我嫁给他人,我也答应了。凌轩,你骗得我好苦!”
“你说什么?”他语气似笑似惊,“你……你不是对凌文渊……”
“你不过凭借一幅画,就认定我中意凌文渊。可是那幅画上的人,是你啊。”过往仿佛还在昨日,我躲在假山后偷偷看他与凌文渊舞剑,可如今,一切都物是人非了。“我原以为,你是带我走出阴暗的阳光,不曾想,你竟是推我入深渊的恶魔。”我后退一步,离悬崖边更近一步。
“珝如!不要做傻事!我们可以好好谈谈的。”他缓缓向前,朝我伸出手,“以后,我定会补偿你,你回来好不好?”
我继续后退,“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难道连死的权力都没有吗?”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珝如,你听我解释……”他的嗓音有些喑哑。
东方的天边开始泛白,云雾缭绕之下,奇妙超然。“你看,天要亮了。可是,我等不到那束阳光了。”
没有路可退了,我的身体往后一倾,耳畔响起嗖嗖的风声,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了儿时的记忆,娘亲笑靥盈盈的为我夹菜,爹爹训斥我不务正业,凌文渊将泥巴涂在我脸上……
终于可以放下这一切了。
“珝如!”只听一声长嘶,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