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不可无储君,圣旨在一个月之后颁布,凌文渊被立为太子,坐享东宫之位。而我,理所当然的成为大齐的太子妃。
承乾殿外,百官叩首行礼,远远望去就像一群密密麻麻的蚂蚁。皇帝身体抱恙,但依旧亲自来到典礼现场,坐在正中央的龙椅上,盖着一条明黄色龙纹锦被,面上掩饰不住的满意。也的确是,打从成王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盼望着与陈贵妃所生的孩子能继承大统,然而一波三折,成王犯了弥天大错,与皇位无望。于是他悉心栽培凌文渊,从小就将他带在身边,就盼着他赶紧长大,好继承这大齐的天下。谁料这期间皇后的势力越来越不可阻挡,加上成王所犯下的罪行对凌文渊的影响,他们双方几乎势均力敌。等了这些年,一切终于按照他的心意实现了。
如今代为执掌六宫的何妃坐在侧面,面容慈善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母家的男子都牺牲在战场上,皇帝为安抚何氏一族,给了不少封赏,如今也不过是靠着仅有的功劳勉强过活。何况何妃没有任何子嗣,这一点上,对凌文渊是十分有利的。我想,这大概就是皇帝肯让她管理后宫的原因吧。
按照礼制,在接受百官的朝贺之后,太子应当去太庙祭祀先祖,以求祖宗护佑。太庙在皇城外百里地的一座山顶上,路上可乘马车前去。
秋意凉爽,然而一身的繁杂装束却让我觉得浑身燥热。头上插满了各种珠翠玉簪、金银首饰,每走一步,头上的步摇便叮当作响,整个脑袋沉甸甸的,我感觉自己的脖颈马上就要被折断了。这要是在平常,我还能稍微活动一下或者按摩按摩,但如今当着众多人的面,我又如何能不顾及礼节,堂而皇之的随便乱动?
在宫里有满朝文武盯着,在去太庙的路上,马车的帷幕又是半透纱,只要我动一下,道路两旁看热闹的百姓便会尽收眼底。就算是为了我自己,这个颜面也丢不起啊。我就那么笔直端正的坐着,目视前方,仿佛一尊雕像。
太庙修建在高耸入云的山顶,通往山上的路只有一条青石砖阶梯,共九千九百九十九阶,呈“之”状蜿蜒向上,马车自然无法行进,所有人都只能徒步而行。据说,这是当年先祖故意这么安置的,为的就是警示在位者时刻牢记祖辈的不易,万不可贪慕享受,忘记了大齐的开国之艰难。
上山的路异常陡峭,许多随从而来的朝臣累的气喘吁吁,但又不敢说出口,只能用大声的喘气声表示自己的疲劳和不满。
“怎么样,还能坚持吗?实在不行就先休整一下,一会在继续走。”凌文渊在前边停下来等着我。
“那怎么行,这可是祖宗的规矩,这样做岂不是辜负了先祖的一片期望?再说了,我觉得这样走走比待在人前装端正好多了。”我这话是出自真心的,尽管爬上这九千多层阶梯会非常累,但是在我看来,已经远远好过一动不动地杵在别人眼皮子底下。
“那就好,我担心你太久不走动,这样突然的大量运动会累坏身体。”凌文渊头戴亮金束发冠,冠上点缀着璀璨的翠玉,两边分别垂下一根金丝缨,淡明黄色的服饰,上锈嫩白云龙纹,看上去十分精神。
“你也太小看我了。”说为了证明自己没那么柔弱,我加快了脚步。然而我却忘记了,自己眼下正穿着拖地的摆尾长裙,为了不影响走动,寸涟在后边为我提着裙摆,我这一加快脚速,寸涟没来及反应,还紧紧地抓着我的裙角。于是,我一个趔趄往台阶下倒去。
都怪这套该死的打扮,我反应能力再好,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直直的往身后“躺”去。这么一摔,不死也残废了吧,那一刹那,我竟冒出这样的念头。
然而下一刻,就有一只雄有力的的臂膀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身,让我跌进了他的怀里,四目相对,他的眼里尽是温柔:“还是别逞能了。”凌文渊的嘴角一笑,松开了我。
我感觉自己的脸憋涨的发烫,若不是擦了胭脂,恐怕会红的非常明显吧。怎么会这样呢,我跟他之间还会害羞吗?不至于啊,我们小时便相识,我对他再熟悉不过了,熟人之间怎会这样呢?这种感觉让我很苦恼,于是干脆不去想了。
从失神中走出来,我才发觉自己的手正被人攥着——不是别人,正是凌文渊。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成何体统?”我小声道。
“如何不成体统了?先祖一生只娶了一位妻子,就是贤明远扬的纯淑皇后,两人恩爱无比,纯淑皇后离世后,先祖也未再续弦。我这样是继承了祖上的良德,是值得学习的榜样,谁敢乱说?”凌文渊一副执拗的样子,说实话,轮口才我真的远不及他,所以只好放弃了。
漫漫九千台阶,他一直抓住我的手,直到山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