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请你说说,这些年都调查出了些什么,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这间密室便是你的葬身之地!”我收回了匕首。
“几年不见,你这孩子竟变得这样……”
“少废话!别妄想拖延时间!”我重新将匕首架到他的脖子上。
“让你知道也好,这是早晚的事情。”方锐叹了一口气,道:“出事那天夜里,成王殿下正在府上用膳,徐公公突然派人来送信,说皇上接连召见几位大臣,甚至还有大理寺的人,每位都急匆匆的,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人前脚刚走,后脚徐公公的干儿子——徐文达便到了。他告诉殿下,皇上已经决心诛杀叶大人一家,下令岐王带着五百禁军前去捉拿,让殿下赶紧想法子救人。事情来的突然,殿下不清楚来龙去脉,便想着先进宫面见皇上,那徐文达却跪在殿下面前,涕泗横流……”
徐文达先扣头谢罪,自称不小心窃听到皇帝谈到我的父亲,他身为一介宦官,过问朝政是死罪,所以打算赶紧离开,谁料这时候他听到皇帝猛地掀翻了桌子,他不禁有些好奇,驻足门外继续窃听。结果便听到了“渭河决堤实属叶航贪污所致”,他觉得事有蹊跷,便将事情告诉了徐公公。徐公公那几日突发痢疾,瘫在床榻上,无法侍奉皇帝,也因此徐文达才有机会偷听到这些事情。徐公公知晓后便让他继续打探,派了另一个小太监到成王府邸。然而事态远比他想的危险,大理寺的黄忠黄大人得到密报,称渭河河堤修建有偷工减料之疑,而这正是决堤的决定因素。黄忠立即派人暗地里搜捕送密报之人,严刑拷打后便招了一切,还提供了所谓的证据。他说的版本便是后来震惊天下的“贪污巨案”,当然,黄忠没有盲目信从,尽管身为大理寺卿应保持绝对的公正,但他其实对成王有些偏颇,而我的父亲跟成王交好,这样的关系让他不得不小心处理。可是一番追查下来,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即使他再不愿意相信,这也是“事实”。于是,他整戴衣装,换上朝服,带着所有的证据进宫觐见皇上。皇帝知晓后大怒。
徐文达觉知事态严重,在徐公公的指示下,出宫前来告知成王。
“因为决堤,上万的百姓流离失所,不少匪徒趁机煽动作乱,整个大齐都变得十分混乱。而北凉也蠢蠢欲动,偷袭我大齐边将。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皇上日夜操劳,性情也变得有些狂躁。若他知道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叶大人,极大可能会就地格杀。事情来的蹊跷,必须从长计议,所以殿下打算先让叶大人避避风头。可惜,棋差一步,满盘皆输。殿下如此精明,却还是上了那徐文达的当!”
“上当?”我忽然觉得这个故事很好笑,都说成王是天生奇才,竟然会上了一个小太监的当?
“是啊,关心则乱,若是殿下能稍微清醒点,一定能看穿这个谎言。徐公公什么时候病不好,非得是在那一天?他已派人前来告知,算是卖了殿下一个人情,为何还要再派干儿子来?叶大人出了事,殿下脱不了干系,太子的位子究竟如何,都很难说,这种情况下让自己陷入困局,可不是他的行事风格。更令人咋舌的是,没过多久徐文达便得病死了。”方锐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若你真是叶大人的千金,便该记得当年追杀我们的黑衣人。”
“当然记得。你怎么解释?”我冷笑一声。
“那是断龙堂的死侍。与他们交手的过程中,我偶然看到他们手臂上有一条蛇的刺青,后来我便根据这个图案一步步查下来的。”
“那你知不知道,有一个死侍自尽不成被抓,经过严刑拷打以后,他招了——这一切都是成王的阴谋。成王为了招兵买马,利用我父亲在渭水河堤做手脚,从中榨取了十五万两银子,河堤决堤后,成王怕事情败露,便假装好心让你带我们逃走,背后却派了精兵追杀我们。在他的计划里,等这些精兵完成任务自杀,他再将所有的罪责推到我父亲身上,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在胡说什么?!”
“可惜,就算皇上知道了真相,他还是依照成长的计划,把所有的错都嫁祸给了父亲……”我没有理会方锐的咆哮,继续道。
“若不是轩哥哥及时赶到,我早就成了那些精兵的刀下野鬼了。你也真是可怜,为他卖命那么多年,却没想到只是他的一步死棋。”我原以为他知道成王的阴谋,不过看他的样子并不像撒谎,我暂且这样认为。
“轩?天哪,你……你不会站在岐王那一边吧?他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啊!”方锐挣扎着站起来,狠命抓着我的肩膀,瞪大了眼珠子。
方锐腿脚腿脚不好,我没怎么用力,便将他甩到了地上,“你所知道的东西,都是凌宇想让你知道的,只有这样才不会露馅儿,你怎么还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你!”方锐拍打着地面,“凌轩和皇后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削弱殿下的力量!渭水河堤的主要负责人是周少伟,他是皇后那边的人,怎么可能帮着殿下做事?但凡殿下想要动什么手脚,皇后他们都会死死盯着,不可能瞒过他的眼睛!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大可以自己亲自去查,当年参与这件事的杨征,就住在京都的七江客栈,你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方锐咳嗽了一阵,“糊涂啊!你怎么偏偏与岐王有关系!”
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轩哥哥告诉我的,相比较方锐,我自然相信他的话,可是如果能够离真相更近一点,我还是应该去做的。更何况,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找到证据,证实成王的罪行。
我拿出早就备好的蒙汗药,硬给方锐灌了下去,这药效够他睡上个一两天。只要他不醒过来,我就有机会再凌文渊发现之前,找到一些证据。
出了书房,天已经有些蒙蒙亮。我必须尽快找到那个杨征,如果他真的是那个案子的证人,那就必须抢在凌文渊之前找到他。
回到东宫,妙黎急急走上前,道:“姑娘大半夜去哪里了?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回来就好。”
“我有事出宫一趟,你尽量帮我瞒住其他人。”我一边翻箱倒柜的找出宫令牌,一边吩咐。
“偷偷出宫?”妙黎诧异道:“殿下让我跟在姑娘身边,寸步不离,若是你要出宫,就带上我好了。寸涟虽有些鲁莽,但也算得上忠心,就让她……”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有重要的事要去做。”对于重查旧案这件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安全,不知为何,我不想让轩哥哥知晓方锐活着的消息。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一方面我是相信轩哥哥的,另一方面却瞒着他这个重大的消息。
我手忙脚乱的换了一身宫女服饰,带上了那把匕首。
“从姑娘中毒后殿下便吩咐妙黎保护好你,况且宫外的事自有其他人去处理……姑娘想出宫,恐怕不是殿下的命令吧?”妙黎的语气有一点犹疑。
“你是在怀疑我?”我冷笑一声,“放心,我很快便回来,到时候我会亲自将一切告诉殿下。今天我一定要出宫,若你想让我的身份暴露,就只管将一切交给寸涟好了!”我将令牌收起来。等方锐醒过来,他便会将我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凌文渊,事情会变得很麻烦,不过好在方锐没有看到我的面容,我的身份应该不会被戳穿。
“这……”妙黎明显被我的一番话噎到了,没有等她再次开口我便离开了。
七江客栈是个较偏远的客栈,我打听了许久方才找到。门匾上的灰尘沉积了厚厚的一层,“七江客栈”四个字模模糊糊,有些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