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拜见岐王殿下、拜见陆将军。”
紫苏?惊讶的同时,我心里一沉,一种邪恶的怨念顿时涌上来——既然同去广平王府,为何牺牲的人是我不是紫苏?她样样比我强,不该是我辅助她吗?为什么一定是我?我心里已经有倾心之人,又如何能委身他人?更何况成王害死了我爹娘,我怎么能做他的儿媳妇?可是紫苏不同,她不需要记挂谁,即使心中委屈,也没有我这般煎熬。
“珝如姑娘,你怎么了,看你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紫苏拉住我的手问道。
我连忙甩开了她,背过身去,“没事,出发吧。”
为了瞒过陆府的人,我装作被蜜蜂蛰伤了脸,一路潜回,之后闭门不见。
在这几天里,我了解了陆伊涵的许多往事,以及形形色色与陆府有关的人。陆家是一个庞大的家族,虽然作为陆家主系的陆嵩这一支子孙稀落,但陆家旁系香火十分旺盛,在各地都谋有一官半职。为了避嫌,表面上他们之间的来往并不密切,但私底下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在很多事情上是同荣辱、共进退的。
好在陆伊涵只是一介女流,这些家族大事她也不感兴趣,否则我身上的担子就太重了。
如同往日一样,我在房里翻看陆家族谱,紫苏推门进来,还带着一个包裹,神神秘秘的。
“小姐,给你看样东西。”紫苏羞赧的笑着。自打来了陆将军府,紫苏便一口一个“小姐”的叫着,我虽然不习惯,却也没有道理阻止她,我现在便是陆伊涵,她的确得这样称呼。
我放下手中的族谱,“什么稀罕玩意儿?”
就见紫苏将包裹放在我旁边的桌子上,慢慢的打开,露出一角。“原来是本书啊,这有何要掩饰的。”
“小姐,这不是普通的书,这是……你看了就知道了。”紫苏欲言又止,脸色更加红润。
这倒勾起了我的好奇心,紫苏了从没这样害羞过,能让她这个样子的书,我自然得看上一看。我顺手拿过来,只见书上题有“房中术”三个字,书页发黄,还有一点破损。“这书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我一边说着,一边翻看里边的内容,连续翻了几页,都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物图,有一些还配了文字,我也看不明白其中意思。
“这……其实我也不太懂,这种书只在显赫的家族存有,普通人家是没有的,这个,女子出嫁都要研读。”
“可是我看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这画好奇怪啊,你看。”我指着其中一幅图给她看,紫苏立马别过了头,“我……我知道小姐看不懂,所以请了一个教习嬷嬷,她过会儿就到了,你有何不懂的只管问她就好了。”
“小姐,教习嬷嬷到了。”门外一个丫头的声音喊道。
紫苏如释重负一般:“说曹操曹操到,好了,你们慢慢聊,我先退下了。”我点了点头,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教习嬷嬷一进门便三叩九跪,左一个“伊涵小姐”,右一个“伊涵小姐”。
“早就听说伊涵小姐貌美如花,今日一见,才觉得外边的传言都是假的——这明明就是天仙啊,哪能是朵花儿能比拟的!哎呦呦,你看这玉手,白白嫩嫩的。”她伸过来拉我的手,我赶紧躲开了,她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老爷和夫人真有福气,能有伊涵小姐这样国色天香的女儿……”
“嬷嬷,我们赶紧开始吧,明日便是成亲的日子了,伊涵还有许多事要准备呢。”她再这样耗下去,我都怀疑她是按时辰收钱的了。
“瞧我这记性。”嬷嬷看似自责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那咱就开始?”她那双干枯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就像蹙缩的核桃仁。
接下来的事情,我便不好不再细说了。总之,这个过程十分艰难,比之前刻苦练剑还煎熬。嬷嬷讲的十分细致,我知道了很多从前不曾知道的东西,她走后,只要我一看到那本书,一种羞耻感就莫名产生,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我终于明白紫苏为何是那样的反应,可是也有一个疑问,她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我想问,但是却说不出口,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第二日天不亮,我便被拽起来沐浴,一群丫鬟伺候着我脱衣,然后抬进浴池,有的撒花瓣,有的往我身上浇水。我一个野惯了的人,实在接受不了这么多人围着光溜溜的我,几次委婉推脱都没有成功,她们非说这是成亲的礼节之一,新娘子成亲的那天什么活也不能干,否则婚后会过得十分辛苦,这个礼节说什么也不能逾越。带头的那个妙黎知道我会武功,又喊来四五个丫头站在旁边,生怕我一激动逃跑了。
“小姐不必害羞,奴婢们都是女子,无碍的,还请小姐放宽心。”
我心里冷哼一声,你知道被一群人围观洗澡的感受吗?女色鬼。
我闭上眼一咬牙:算了算了,不能节外生枝,由她们去吧,只当她们是群粘人的猫。
沐浴的时辰过得分外漫长,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水泡烂了,她们才终于肯放过我。
接下来便是繁琐的、一层层的五彩霞披,袖口的吉祥如意云纹针脚娴熟,描摹在纸上也绝对精巧绝伦,拖地的裙摆让我非常不适应,几次差点摔倒,每次移动都要两个丫鬟帮我提着裙角。
“小姐,这身喜服的衣料可是皇上赏赐的呢。听说是北蛮子进贡给皇上的,这东西可珍贵了,名唤‘玲珑缎’,如今北凉只有一户人家会此手艺,而且只能用格瓦拉山下的蚕丝,所以一年织才就一尺。所以,小姐以后可就好日子过了。”妙黎一边帮我束腰,一边赞不绝口。
“何以见得?”
“一共三匹,皇上拿出其中两匹给殿下和小姐做喜服,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小姐将来十有八九是人中之凤。”
“你懂得倒挺多。”
妙黎脸色一变,即刻跪了下来,“奴婢失言了,请小姐赎罪。”
“起来吧,以后这种话少说,别给父亲惹麻烦。”我教训道。
“是。”这个妙黎很懂得拿捏,又不像一般丫鬟只知道做活计,若是能稍加管教训练为我们所用,一定是个人才。
因为刚才的对话,妙黎不敢再乱说,一心为我涂抹胭脂水粉、梳理头发。妙黎的沉默让其他丫鬟更加轻手轻脚,喜气洋洋的屋子里气氛有些压抑。
我望着铜镜中的一派雍容华丽的“她”——头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珠花金钗步摇,耳垂处挂着沉甸甸的朱红玛瑙坠子,额间贴凤羽花钿,眉如柳叶,双颊微微泛着桃色,最显眼的便是那火红的双唇了吧,真是要烧起来了呢;身上的艳丽喜服用金丝线绣出牡丹穿蝶图样,其中点缀翠色、宝蓝玉石。
从镜子中我看到从后门进来一个丫头,瘦瘦小小的,个子却不矮,在妙黎旁边耳语几句后离开了,妙黎招呼了一声,“差不多了,都退下吧。”说着自己带头从正门走了出去。
我有些提不起精神,也没管她们,继续望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发呆,不经意间看见火红的帘子后面,忽然朦朦胧胧现出一个男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