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黄昏时分,一场大雨毫无预兆地倾盆而下,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吴中使出,暴雨密集地打在马车之上,空气湿润粘稠的味道,让李言浑身都不舒服。
每当雷鸣下雨,她都有些不适,四面八方袭来的各种声音,让她无处躲藏,下意识地默默心脏的位置,那里是公孙给她做的护心镜。
她闭上眼打坐,屏息凝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声声急促地咳嗽声打破了安静。
李言移到靠趟在马车软垫上的人身边,他睁眼见到李言,生生止住了咳嗽。李言从怀里摸出一根发黑的细针,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一把扒开他的胸口,快速地扎在谭中穴。
“咳咳咳……”针刚扎下去的瞬间,少年煜吐出一口浓浓地污血,接着便觉通体舒畅,好了许多。
李言抹了一把额间的汗,说实话,她善于制毒,却不大善于救人,这针灸之术也是公孙清雪教她的,她也就学了几分皮毛。
刚刚紧急没顾着什么,此时少年煜大半的身子都露在外面,李言定定地望着他虽年少却强健地胸肌,那白净的皮肤上一条条一道道,鞭痕、刀伤、甚至还有疑似女人的指甲划痕,大概是年幼时候留下的痕迹,已经呈现为一条条淡淡的暗红痕迹。
李言心中闪过一丝恼怒,她心情复杂地看着他的身体,不禁伸手想摸摸上面的疤痕。
少年煜低眉看了一眼蹲在他身旁的李言,并没有着急掩盖或羞怒,而是轻笑着说:“要不要我把剩下的也脱了,你可以看个够。”
李言霎时缩手,面上讪讪的,起身坐的远远的。
“你若不帮我把衣服拉好,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还想……”李言这才想起来,他中了毒,连动个手都困难,中午喂他吃饭也就算了,还算配合。
此时他说这话,分明是因为他身上的疤痕,他并不想提起,故意……李言叹口气,自己加起来活了三十多年,快四十岁的人,怎么还会因为一个年轻人的话而不好意思?
她起身将他衣服简单收拢,又盖上了毛毯,说道:“实话告诉你吧,鹤鸣并非无药可解,我恰好,就能解这毒。”
少年煜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震惊的表情,他以为李言这么着急带他回沐雪派,是因为公孙清雪能解毒,毕竟公孙清雪似乎无所不能……
李言很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说道:“这才是一个小年轻该有的表情,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干嘛像个中年人一样无趣。”
少年煜突然有点把不准李言的意思,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说真的。
他脸上的震惊退去,自嘲一笑:“遭遇的多了,自然就麻木了,也就忘了什么是笑,什么是哭。”
他没有看着李言,而是看着马车车帘翻飞的窗口,混着青草和泥土味道的大雨慢慢地小了,夏日里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晃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四周的风声渐小,离开吴中的马车在官道上飞驰着,云开见明,一缕阳光从窗口偷落,照在李言的脸上。
“老是站在阴影里,怎么能见到阳光呢?再说了,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所以啊,珍惜现在,就算什么都没有,至少你自己的心,谁也抢不走。”
一个十岁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少年煜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李言,沐浴在阳光中的脸泛着柔光,还有些稚气未脱。
“来!”李言伸出手轻轻拉了他一把,他略略靠过来,整张脸就暴露在那阳光之中,这光,意外地温暖闪耀,让他不禁闭上了双眼,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苦涩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