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墨儿,我的人生才重新开始。现在,我可以开口说话,并且双目复明,我感觉老天并没有完全遗弃我,并没有像我的家人那般无情地弃我于不顾!”
“岑儿,我和大哥,还有爹都知道错了!求你,求你别说了!”
柯子楠流着泪,望向柯美岑:“当年的事,爹也是一时,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听了薇儿的话,那般对你!看在他快要,快要……”他说不下去了,手捂住眼,哭得泣不成声:“爹即便再有错,我和大哥即便再对不起你,可咱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你就,你就别再说那些话,刺痛爹和大哥了!”
“二哥,我有说什么么?”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她说的话刺痛了他们每个人的心,那当年的她呢?被他们这些所谓的家人狠心抛弃,又那般狠心地要取掉性命,又算什么?泪,终究还是从她眼里流了出。
柯美岑无声哭泣着,似要将多年积压在心里的委屈,由泪水中倾洒而出。
良久,她才慢慢止住泪水,用袖子在眼角擦拭了下。
她笑了。
她的笑容很明媚,很柔和,但隐约间又带着几分清冷。
“过去了,都过去了!”
柯子楠却在这时跪在了她面前。
“岑儿,当年的事,都是我们的错,求你,求你看在咱们还是一家人的份上,放过你嫂嫂和孩子们,二哥给你磕头了!”柯美岑身子一震,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未等他说话,柯自谦也跪在了她面前:“岑儿,孩子们还小,你就放过他们吧!”
“咿咿……”柯丞相硬撑着一口气,仰起头亦发出声求柯美岑。
“求我?你们竟然求我?”柯美岑颤声道:“你们以为我的心似你们一般狠吗?”她的声音渐渐变得清冷:“我已不再怨恨你们,何来加害他们一说,又何谈放过他们?”柯子楠听了她的话,心里登时一放松,坐到了地上。柯自谦则抬头看向她:“岑儿,你,你真的不怨恨我们?”
“我怨过,恨过,可有用么?”柯美岑注视着他,一字字道:“就像我刚才说的,过去的都过去了。但你们最终会有怎样的命运,不是我说了算,毕竟国有国法,看墨儿的意思吧!”
柯子楠坐在地上,脸色陡然变得苍白。
那宛若神祗一般的男子,他会放过他们一家人么?
柯自谦跪在地上颤声道:“皇上?皇上他……”
似是明了柯自谦要说什么,柯美岑语声清冷道:“皇上若是要除去你们,需等到今天么?”说完话,她转身走到牢房门口:“有时候我会想,你们究竟有没有拿我当亲人?”柯自谦正要开口说:你就是我们的家人,是我柯自谦最疼爱的妹妹……却见牢房门口已没有柯美岑的身影。
“咿咿……”
柯丞相望着牢房门口方向,最后发出一声咿呀之语,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可以放心的走了。
“大哥,爹他,他去了!”柯子楠突然间一声惊叫,立时将柯自谦的视线拉了回来:“爹,爹,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啊……”他跪在柯丞相身边,声音嘶哑,一声一声地唤着柯丞相。“大哥,爹他真的去了,你别吵到他!”柯子楠眼里泪水滑落,劝柯自谦。
快要走至牢房大门口时,柯美岑倏地顿住脚,手捂胸口位置,清泪一滴一滴地滴落衣襟,“咿咿呀呀……”秀竹担心地看向她,“别担心,我,我没事。”柯美岑望向秀竹摇了摇头,然后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在秀竹和蕙娘搀扶下继续向牢房大门口走了过去。
“娘,你没事吧?”
看到她走过来,轩辕墨忙迎上前,出声问了句。
“我没事。”
柯美岑低应了句,就上了马车。轩辕墨低声对焰吩咐了句,提步进了大牢。
“你们都对她说了什么?”阴沉森冷的声音,在男牢里响起,立时令柯子谦的哭嚎声止住,“罪臣,罪臣见过皇上!”他与柯子楠双双跪地,朝轩辕墨叩拜道。
“你们都对她说了什么?”
母后从牢房里走出,眼眶发红,明显是哭过,若说他们什么都没说,根本就不可能。
“罪臣什么,什么都没对太后说过。”
柯子谦低垂着头,恭谨回道。
“什么都没说?”轩辕墨双手负于身后,挑眉看向柯子谦:“你们是什么都没说过吗?”
他阴沉的脸色被牢房里昏暗的灯光衬得甚是冷肃。
“……”柯子谦枯瘦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无言对答。
轩辕墨望向他漫不经心一笑,转瞬,那笑容化作一把锋利的匕首,一次次地刺着柯子谦的心:“求她了,是不?你们求她放过你们,对与不对?”柯子谦身体猛烈一震,“皇上,罪臣和大哥没有,没有求皇后。”柯子楠声音颤抖,一口否认他刚才出声求过柯美岑一事:“可能是,可能是罪臣的父亲刚刚离世,太后她,她知晓了吧!”轩辕墨垂眸朝杂草堆上看了眼,眸子骤然变得冰冷:“哼,他倒死的是时候!”
寒意,倏然充塞柯自谦,柯子楠哥俩的身体,他们仿若看到,看到能毁灭世间万物的神祗,自地狱尽头睁开眸子,要在下一刻就将他们吞噬掉。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死的。说什么你们也是我母后的亲人!”
轩辕墨眸子里的冰冷在这个时候变成了讥嘲。
他要他们一辈子活在悔恨中,活在自我良心的谴责中,活在没有荣华富贵,只有不停地劳作,才有饭吃的困苦生活中。
对于养尊处优的他们,这样的惩罚,比让他们死更能摧残他们的身心。
“罪臣谢,谢皇上!”
柯子谦,柯子楠一起磕头谢道。
未来等着他们的命运到底是什么,他们此刻无从知晓,但他们知道,他们一家人的命算是保住了。“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轩辕墨转身,大步出了牢房。柯自谦,柯子楠心下舒了口气,双双瘫坐在地。
马车里,柯美岑不时地用帕子拭着眼角。
爹,爹你还是去了。我有怨过你,有恨过你的,就是在刚见到你那刻,我也对你没有完全放开心结。
可你真的去了,真的转眼就离开了人世,我的心还是深深地刺痛了!为什么,为什么咱们一家会落得今天这个局面?
是谁的错?
是谁让一个和睦美满的家,终了落得家破人亡?
秀竹和蕙娘坐在她身侧,低头没有劝她,她们知道,知道她需要时间宣泄心中的伤痛。
柯子谦在牢里大哭柯丞相去世的声音,她们听在了耳里。
父亲,终究是父亲,就算他当初犯下大错,也是父亲。
何况他已知错,身为女儿,又怎能不为他的逝去,落下伤痛的泪水。
马车驶到鲁王府大门口,蕙娘和秀竹先一步下了马车,然后扶着柯美岑从车上步下,回了她和永嘉帝住的小院。
“岑儿,你哭过?”熟悉的脚步声一进到屋里,永嘉帝忙从椅上起身,摸索着到柯美岑身边,握住她的手:“岑儿,有什么事,你与我说说,别闷在心里自个难过。”是在大牢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永嘉帝眉宇皱在了一起。
“他去了,我好伤心,好难过!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爹,可就因为一步错,致使他今天死在了大牢里。想想,一切都好像似梦一般。你知道么?看到他口不能言,身子不能动,眼里尽是对我的愧疚,我的心宛若被刀搅似得。你告诉我,告诉我薇儿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她究竟是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害的一家人落到这步田地?”柯美岑扑到永嘉帝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让墨儿放过哥哥他们吧,放过他们吧!我不想再看到他们一个个早早地离开人世……”
永嘉帝轻抚着她的背脊,安慰道:“你放心,墨儿他有分寸的,他不会做令你伤心难过的事。”离开大牢,轩辕墨没有回皇宫,而是直接去了鲁王府,他不放心柯美岑,想要过去看看,安慰她几句。
当他到柯美岑和永嘉帝住的小院,见下人们都垂眸侍立在院里,眉头微微皱了皱,“奴才(奴婢)见过皇上!”下人们看到他,齐慌忙跪地行礼,他轻“嗯”了声,大步走至柯美岑,永嘉帝二人住的房门前。
屋里,柯美岑听到院里的声音,从永嘉帝怀里退出,掏出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搀扶着永嘉帝在椅上坐下,柔声道:“墨儿,你快进来吧!”轩辕墨正要敲门的手轻放下,推门进到屋里,分别朝柯美岑,永嘉帝两人见完礼,然后看向柯美岑道:“孩儿不放心母后,所以过来看看。”她又哭过了,为个早该死上千百次的罪人伤心难过,实在是不值得。
柯美岑的双眼,任谁打眼一看,都知道她刚刚痛哭过。
她艰涩地扯了扯唇角,泛起一抹极浅的笑容,道:“傻孩子,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天色不早了,快些回宫去吧,要不然双儿会为你担心的。”说到后面,柯美岑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自然了起来。
“他,我会着人好生安葬,至于其他人,我不介意留他们一命,所以,你无需再为他们伤心落泪。”轩辕墨言语轻缓,神色间尤为认真,他等于是向柯美岑许下了他的承诺,承诺他不会在秋后问斩相府其他人。
“难,难为你了!”柯美岑眼眶又一次泛起湿润。
轩辕墨道:“只要母后开心就好。”
随后,他与柯美岑和永嘉帝两人拜别,离开鲁王府迅速回了皇宫。
晃眼,半个月时间过去。
这段时间里,所有人都过得很开心,但宇文明轩却有了心事,今个收到王府侍卫送过来的飞鸽传书,说不知何原因,木老爹一家居然离开了他的王府,且离开冀州返回了老家。他就想不明白了,明明已经对他们说得很清楚,有父皇帮他们查找那男子的下落,并且一再告知他们放心地住在王府等消息,怎么好端端地又出现这个变故?
因心里有事,致使他无法安寝,于是他起身走出住的寝殿,在夜色中漫无目的地走着。
永嘉帝在离开皇宫前,那些属于他的后宫嫔妃,没有为他孕育出子嗣的,全被他遣散出宫,而膝下有儿女傍身的,则被永嘉帝着宫人送到了行宫居住。